第127章 远来是客14
团圆饭摆了两大桌,每桌十个荤菜,取十全十美之意。
除了常规的腊肠和腊肉,鸡鸭鱼鹅均有,红枣当归炖的鸡汤,盐鸭子,红烧鱼,炙鹅。
火爆腰花,溜猪肝儿,黄豆焖猪蹄,鹌鹑蛋炖红烧肉。
外加一道凉拌素食汇并红糖糍粑。
酒水只开了两坛,一坛从长溪村云家搬回来的桂花酿,一坛在文阳镇买的秋露白。
前者度数低,温和甜美,后者则强劲刚烈,醇厚甘爽。
云澜和几个女娘自然是喝桂花酿,其他几个汉子均是选择了秋露白。
开餐之后吃了几口垫肚子,方文林便被刀彪几个拉去喝酒。
虽然秋露白酒烈,但这么多汉子只饮一坛倒也不怕喝多了,故而云澜并不担心。
并且若是这些个汉子没有喝尽兴,晚上他们自家那顿年夜饭还可以继续畅饮。
没错,云澜和方文林商议的是中午这顿方家一起吃,晚上那一顿则是各回各家,他们俩也无需侍候,想要过个清净的二人世界。
至于刘秀才嘛……这人实在是不胜酒力,一杯即是极限,红着个脸乖乖坐到了女娘这桌。而他晚上的去留也已经商量好了,跟着乔胜几兄弟的老幺姚睿一起过。
两人年纪相仿,姚睿自己一个人守岁也是守,加他一个刘知同样是守,便各有各的归处。
刘知喝了酒明显话要比平时多,胆子也比寻常大,这会儿夹菜吃还不忘和云澜探讨那色彩的问题。
云澜前世也不是专门学这个画画的,只能笼统的说几个概念,什么撞色,什么加点灰色之类的,最后直接建议多去采风。
而除此以外,刘知还对云澜制作的蓝染感兴趣,确切的说是对染料的制作感兴趣。
染料制作的原材料本就来自山野,采风也要进山,这个年岁不大的刘秀才便放出豪言壮语要跟着方文林一同进山打猎,哦,不,画画。
他虽然是农家出身,可他的家乡多山岩黄土少有安阳这般的密林,故而对这山林之间很是向往。
云澜挑眉上下打量一番刘知的小身板,看着都不够野兽塞牙缝的,但却没有立马拒绝,反而眼底流光一闪,谈起了条件。
“刘秀才对于画之一道苦心孤诣,实在让我等佩服,只不过这深山老林多凶猛异兽……”
刘知这会儿头脑正热,恨不得立马飞去山林中拥抱自然,立马正色道:“方夫郎说的极是,若是只有我一人是万不敢深入的,方公子乃人中龙凤,方家仆从亦是悍勇强大,故而刘某有个不情之请,便是想要与方公子等人一同进入,以求庇护,我知其中利害,方夫郎和方公子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刘某能做到的定然是不会推辞。”
上钩了。
云澜眸底精光闪烁,笑容如春风拂面,“欸,刘秀才与我二人是朋友,帮朋友自然是应该的,吃菜吃菜,这鹌鹑蛋与五花一同炖煮很是入味,刘秀才尝尝。”
刘秀才大喜过望,连忙起身想要拱手一礼表示谢意,但是却被云澜拦住了。
“刘秀才这是做什么?快快坐下吃酒。当然,此事我还得与文林说过才可。”
刘知可是见识过云澜和方文林之间的相处的,对于这位方夫郎,方文林是有求必应,只要这位方夫郎答应了,那这事儿就成了,但表面是还是要装一下的,“合该如此,合该如此。”
铺垫的差不多了,可以切入正题了,云澜亲自给刘知斟了一杯桂花酿,“说来我们上一次进山还带了几只鸟雀下来,我们眼拙,也看不出这鸟雀是何品种,只不过其羽翼斑斓,毛色鲜亮,便送给了我的两个侄儿养着逗趣儿。之前听闻刘秀才还曾去拜访陆老夫子?”
刘知迷迷糊糊将酒一小口一小口抿下肚,老实回道:“我身为曲陵学院学子,自然是要拜访一下陆老夫子的,只不过赶来的时间不凑巧,老夫子没在安阳。”
云澜笑了笑又给刘知斟了一杯。
“如此说来也是巧了,我那两个侄儿拜了陆老夫子名下,开春便要送过去启蒙念学。你们这也算是同门了吧,哈哈。”
桂花酿喝着香香甜甜回味无穷,度数确实低,但架不住刘知酒量小,这会儿两杯下肚便有些飘飘然了。
“欸?还有这等奇妙的缘分?”
云澜这次没再给人灌酒,万一喝趴下了岂不是功亏一篑,“是啊,既是有缘,刘秀才可愿同我二人明日一起去长溪村看看?啊,对了,那鸟雀的羽翼着实美丽,刘秀才可带上画具绘上一幅应景的蓝鹊雪景图,顺便也可以让我那两个小侄儿见识一下色彩之美。”
刘知大着舌头认真点头,“合该如此,合该如此。”
另一桌的划拳声一阵高过一阵,嘈杂而热烈,汉子们嘻嘻哈哈,笑声开怀而畅快。
云澜端着酒杯,桂花的甜蜜香气萦绕鼻尖,他眯着眼睛勾唇一笑,我亲爱的小侄儿,小叔叔给你们找了个美术老师哦。
……
酒过三巡,云澜和方文林邀所有人共同举杯结束了这顿热烈而欢欣的团圆饭。
饭后所有人都帮忙收拾残局,接着返回桌上推牌九、打马吊。
输赢都算方文林的,故而桌上众人摩拳擦掌都想要赢个大的。
结果打着打着众人就发现不对劲了,他们家两位老爷居然互相喂牌!
明着出老千是吧。
故而规定夫妻不准同桌。
云澜本就是现学的规则,这下没了方文林给他喂牌很快便溃不成军,连着刚才赢的加本钱一起输了个精光下了桌。
刘知到底是个读书人,自然是不便碰这些个的,云澜坐到其旁边看他画画。
而除了他们两人以外还有一人也没去玩,正是敛卫的妻子刘秀艳。
刘秀艳名叫秀艳,实际长相却和这个秀与艳一点不沾边,真真只能说一个相貌平平,平时也是存在感极低的一个人。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居然是赌桌上的高手,据王云所说只要她上桌,那必然是她一个人吃三家,故而刘秀艳纯粹是被针对了不允许上桌。
不准她一起玩她也不生气,一个人坐在旁边纳鞋底看热闹。
她汉子敛卫腿脚受过伤,走路跛脚,故而左右两只鞋的鞋底磨损程度不一样,她得空便会多纳些鞋底给敛卫更换。
“娘亲,芳芳想吃冰糖葫芦。”
刘秀艳还没说话呢,云澜这个耳朵尖的倒是先听见了,“欸,我也想吃,小芳快给你娘亲撒个娇,这样我们两个都有冰糖葫芦吃了。”
敛芳是个听话的孩子,听了云澜的话真就拉着刘秀艳的胳膊甜甜的喊娘亲。
这本就不是什么麻烦事,她家主子就是故意的,刘秀艳有些无奈地看看两个活宝,放下针线筐起身往灶房而去。
结果敛芳小朋友很是懂事的要跟着一起过去,“芳芳可以帮娘亲串糖葫芦串。”
旁边玩泥人的乔明喆小朋友也舍了泥人举手报名要一起。
不善言辞的刘秀艳没说话,一手拉着一个孩子,脸上却是带着笑的。
不多时,三人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就多了一簸箕粘着糯米纸的糖葫芦。
而刘知的画上,打牌玩耍的汉子们坐在桌前尔虞我诈,却奇异的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根红艳艳的糖葫芦串,尤其是刀彪,他正从糖葫芦串上咬下一颗山楂,脸上却是凶神恶煞的,看着竟然是莫名的喜感,让人不禁一笑。
欢声笑语一直持续到黄昏,人多力量大,不一会儿就将院子打扫干净。
覃迎春下山之前对着云澜千叮咛万嘱咐,生怕这位小祖宗累着,“雪天水冷,我们还是给您洗了一部分菜,只剩下一点您过个手瘾。吃完饭的碗放着就行,等明儿我们过来收拾,炭火都给您放堂屋备着了,不用去杂物间拿,还有……”
“好好好,”云澜将人调个个儿推着往外走,“知道了知道了,迎春嬷嬷就放心回家吧。”
自从上次云澜生了一场大病,覃迎春就觉得云澜是个瓷做的娃娃,生怕磕了碰了冷了热了,基本上什么活计都不准云澜做。
而今天云澜心血来潮非要和方文林过一个二人世界,还要吃那个什么听起来就很危险的火锅,这怎么能不让迎春嬷嬷担心呢,故而即使被推到门外了都还忍不住念叨几句,得到云澜再三保证才不放心的下山去了。
吱呀——
方文林关上方宅大门,落了锁,转头去看自家夫郎。
冬日天黑的早,不过这么一会儿,太阳便又沉下去几度。
“怎么了?”
夕阳的余晖从身后打在云澜的身上,好似给他镶了一圈金边儿,因为问话而微微侧过的头脸被金光照耀连细小的茸毛都清晰可见。
方文林的右手还撑在门闩上,同样微侧着身子,他低着头看不太清楚表情,但能看见他的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擒住了云澜的下巴,迫使其头颅微微上扬。
他想这么做很久了。
骤然而至的灼热呼吸让云澜始料未及,漂亮的眸子因为惊讶而微微圆圆睁,被金光一照呈现出琉璃一般的质感。
这个吻急切而霸道,好似压抑克制了太久,终于在这一刻爆发。
方文林的右手不知何时揽住了云澜的腰,将其整个人几乎提起按进自己的胸膛。
呼吸被掠夺,舌根发麻,柔软的舌尖被缠着无法脱身,耳边还有众人没有走远的谈笑声,若是目力好的,说不定还能透过门板的缝隙窥见这让人脸红心跳的一幕。
内外的双重刺激让云澜脑子发懵,根本无力反抗,只能被方文林蛮横地搓圆捏扁。
方文林的后颈肉被掐得生疼,那是云澜无意识抓挠的,但他却一点也没有要松口的意思。
今日一早,当云澜穿着这身衣裳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就险些没能让云澜走出房门。
他有着连自己都心惊的独占欲,那种阴暗的心思连他自己都觉得可怕,但他最终还是克制住了。
但克制不代表那种欲望就消失了,反而因为今天云澜的每一次笑每一句话而更加壮大更加黑暗。
云澜可能有着卓越的训犬天赋,面对方文林针扎般的侵略性他终是放过了其软嫩的后劲皮肉,转而将五指插入其脑后的密发中一点点揉捏抚摸。
一个近乎粗暴,一个极尽温柔。
暴躁大型犬方文林终于被慢慢安抚,还以云澜正常的呼吸,退开了些。
终于有新鲜而冷冽的空气进入肺部,云澜止不住猛喘了两口过足了瘾。
面对稍稍退去面带惭色的方文林他不退反进,搂着人脖子主动凑上去轻柔啄吻其眉眼唇角,直哄得这头大型犬心花怒放,眼眸晶亮。
哄好了人,他还收紧胳膊,整个人贴紧方文林,头枕在汉子的肩膀上,将脸窝进其脖颈里。
这种幼兽撒娇求蹭蹭的行为着实让大型犬受用,这下方文林是再没有任何脾气,钳制人下巴的手转向其身后一下一下顺着脊背抚摸,温驯得与刚才判若两人。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看不见的肩颈处,云澜的眼睛亮如星子,这人竟是很是享受方文林的强势。
两个人就这般沉默地拥抱了一会儿,待双方呼吸均匀以后,云澜才轻声说到:“你负责洗菜。”
因为两人身体相贴,云澜清晰地感觉到方文林胸腔震动,一声低而沉的闷笑自对方胸膛传递过来,不知怎的就激起一点痒意。
心痒痒的。
他听见汉子说:“好。”
……
太阳老爷子终是下山躲眠去了,今夜月色不太明朗,模模糊糊洒下点银光。
方家前宅的大堂屋里,荧荧烛光如昼,正对大门的中间位置摆了一张大方桌,桌上一炉炭火,炭火之上是一口冒着袅袅热气的大锅。
咕嘟咕嘟,冒着泡的汤底鲜红如亮,强烈的刺激性气味直冲鼻腔,稍不注意就得让人打个喷嚏。
“啊啾——”
方文林就中招了。
“澜儿,你看看,这个厚度可以吗?”
光亮如镜的白瓷盘里是两卷肥瘦相间的肉片,红白相间,呈现大理石花斑的纹路,正是上脑肥牛!
年节时分,迎仙楼的酱牛肉正是好卖的时候,方文林好说歹说也才只从钱掌柜那里买到这么一块生牛肉,云澜一瞧,正是涮食佳品,故而定下了今夜这顿火锅局。
云澜用筷子挑开肉卷看了眼,其实还是有一点厚了,不过这种程度也能涮,他便没有为难汉子再使上牛劲儿和那坨冻得邦邦硬的牛肉较劲儿,“可以,很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