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河南岸,齐军大营,中军大帐。
虽然已是深夜,但是在齐军主将达民的中军大帐内,仍是灯火通明,人影晃动。
在大帐内悬挂的地图旁,达民正驻足许久,脸显憔悴。
达民的副将王听,上前对达民道:“将军,天色已晚。明日就是我大军决战之日,将军不可操劳过重,还是早点休息为好。”
达民转过身来,叹了口气,对副将王听道:“王将军,燕王康刚刚登基,就分别派东、南两路大军,攻伐我齐国,可见其早预谋我齐国许久了。”
“其实燕王康早在辽地为辽城君时,本将军就开始听说他的名声了,也开始关注他了。说真话,燕王康在辽地的所做所为,本将是十分佩服他的。”
“这个燕王康,简直就是个“妖孽”。小小的年纪,就灭国立郡,为燕国拓地数千里。燕国有这样的君王,可谓是第二个燕昭王呀!”
“数年之前,这个燕王康被立为燕国太子时,上卿周子曾对本将说过:燕国有此君王,是燕国之福,却是我齐国大害。真是可惜,我齐国怎么没有这样的君王?”
副将王听,赶紧左右看看,上前一步,对达民道:
“将军,小心点,岂不知墙外有耳?这话如果传到朝堂……”
达民摆了摆手,制止了王听的话,对王听道:
“到了现在,老夫还有何顾虑?王将军,你追随老夫也已多年,你给老夫说句心里话,对明日我齐、燕两国大军的会战,汝可看好我齐军么?”
副将王听听罢达民的话后,不知怎么回事,突然想起前几天,齐燕两军在两军阵前做战时。己方的许多将领,面对残肢断臂时呕吐的情形,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只能说了声:“将军,……”
在帐内,达民缓缓走动,对王听道:“王将军,如今我齐国所处的境况,比上次燕国大将乐毅伐我齐国之时的状况,更为险峻。”
“给你说实话吧,就在前几日,燕军已经占领了东都即墨城。即墨大夫田烈,在燕军攻破即墨城后,已经被燕军所杀,为国殉身了。”
副将王听闻此,“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东都即墨,在齐国的民众中的地位可是“至高无上”的。
达民迈步,回到自己的主位坐定。
“在秦周城内,上卿周子给老夫来信,言其派使者前往中原各国,请求各国派兵援我齐国。但是各国中居然没有一国,答应对我齐国伸出援手的。”
副将王听,对达民道:“将军,这是为何呀?”
主将达民苦笑了一声,对副将王听答道:
“这么多年来,我齐国朝堂,均是君王后把持朝政,在内重用自己的弟弟后胜等亲族,排挤我齐国有才之士;对外毫无做为,居然以“事谨秦”做为我齐国的国策。”
“在秦赵两国在长平之战时,赵国想从我齐国买粮。而被后胜制止,坐看赵国四十五万大军被秦国歼灭,而不援赵半锺粮食。如今,赵国焉会出兵援我齐国?”
“魏国这两年来,不断与秦国产生纠葛。对于我齐国与秦国结盟,很是提防。对于我齐、燕两国交战,分明不愿意多管我齐、燕两国之事。”
“楚国一贯欺软怕硬。楚王熊完贪婪,楚国令尹黄歇更是野心勃勃。这两年来,不断蚕食我齐国周边附属之小国,但我齐国居然毫无做为,自然会被楚国轻看。”
“赵、魏、楚三国,皆为我齐国接壤之国,面对我齐国如此窘境,如果老夫预料不错的话。其后,这三国必然会落井下石,与燕国一起,瓜分我齐国。”
说到这里,达民脸显忧郁之色。
副将王听听罢达民的话后,急忙对达民道:“将军,就如你所说,秦国乃我齐国之盟国。难道,秦国也会坐视燕国吞并我齐国,而不援我齐国么?”
主将达民摇了摇头,对副将王听道:
“上卿周子来信言说,秦王嬴稷接见了我齐国使者。但对我齐国使者言,燕国也为秦国之盟国,如今我齐、燕两国交战,秦国会派使者前往燕国,劝其燕王康撤兵。”
副将王听忍不住了,破口大骂道:
“这个秦王嬴稷居然会如此对待我齐国,枉我齐国与其交好多年。”
达民冷笑道:“我齐国自以为与秦国交好,也不理会周边各国厮杀,就能平安。孰不知,当今天下乃大争之世,不进,则退呀!”
“各国均纷纷图谋增强本国之国力,唯我齐国,漠视这一切。不说秦赵两国之事,就说楚国吞并我齐国附属各国,我齐国居然都不理会。如此一来,我齐国天时已失。”
说到这里,主将达民又深叹一气道:
“此番燕国伐我齐国,准备时日肯定许久,而我齐国朝堂事前居然毫无知情。就凭这一点,主持我齐国朝堂的上卿后胜,就该死。”
“我军战胜燕国的唯一之希望,就是在济河南岸设防,阻挡住燕国南路之大军。然后,再调集本国其他大军,全力剿灭燕国东路大军。唉!但是现在燕国已经渡过了济河,我齐国地利亦失呀!”
“这几日,我军派小股军队,与燕军交战。王将军,你也看到了,燕军兵戈犀利,装备精良,斗志旺盛。我军居然没一次能战胜燕军,此乃人和!”
“凡战者,天时、地利、人和三者也。如今,我齐国三者皆缺,老夫已对此战不保任何的期望。本想引军返回秦周,驻守待援,但是又恐燕军身后掩杀……”
言于此,达民已经说不下去了。
“将军,虽然燕军实力强横,但明日会战,我齐军人数多于燕军,不是不能与燕军一搏。将军,万万不能在此时丧失斗志呀!”
副将王听,上前劝说达民道。
达民猛然惊醒过来,知道在大战前夕,自己身为主将,万万不能泄气。
点了点头,对副将王听道:
“王将军所言极是!此番我齐燕两军济河会战,本将必会全力以赴。本将决不能空涨他人之志气,灭自己之威风。就待明日,与燕军一决高下吧!”
副将王听见主将达民,已经振作起来。
就上前躬身行礼道:
“将军,天色已晚,明日我大军就要与燕军会战。还请将军早早休息,末将告退。”
“王将军,你也早点休息吧。”达民挥了挥手。
王听退出大帐之后,帐内再无他人。
达民用手揉了揉头部,深感疲惫。
天下大乱,诸侯征伐不断。回想起自己前半生的起起伏伏,达民感慨不已。
也罢!明日会战,不管是胜是负,自己都放手一搏吧!
大不了自己与大哥达子一样,为国战死罢了!
想到此,达民站了起来,走入后帐休息去了。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的咸阳阿房宫内。
秦王嬴稷正与新任的秦相蔡泽二人,也正在商议着此番的燕齐之战。
“相国,你是说我秦国该不该派兵增援齐国?”
“大王,现今我秦国正逐步收复邯郸之战后,我秦国失去的赵、魏、韩三国失地。此时,我军如果派大军远征燕国,恐得不偿失呀!”
“相国,齐国乃我秦国之盟国,难道我秦国就坐看齐国被燕国吞并么?”
已经七十岁的秦王嬴稷,头发与胡须皆白。
看着殿内的秦相蔡泽说道。
蔡泽躬身,对嬴稷道:
“大王,应侯在时,为我秦国制定了“远交近攻”之策,此乃我秦国长远之国策。那就是交好远方的燕、齐两国,削弱南方的楚国,侵吞与我秦国接壤的韩、魏、赵三国之国土。”
“现今,燕齐两国交战,不管是燕国吞并了齐国,还是齐国打败了燕国。对于我秦国而言,并没有侵犯我秦国半分的利益,更对我秦国国策没有任何的损害。”
“我秦国一方面可以命令在安阳的王龁将军,做出准备救援齐国之态势;另一方面,可派使者前往燕国,面见燕王康,调停燕齐两国之战事。”
“当今,燕、齐两国皆为我秦国之盟国,我秦国如此做,世人皆不会说我秦国半句。而燕、齐两国不管结局如何?也不会怪我秦国半毫。”
“大王,我秦国当务之际,就是把占据的韩、魏、赵、楚四国之国土夯实,修养生息,恢复我秦国的国力。待时机一到,我秦国就可大举东进,灭其关东各国。”
秦王嬴稷听罢秦相蔡泽的话后,站了起来,在殿内慢慢走动。
沉思许久后,转身对蔡泽道:
“善。相国所言甚合寡人之意,汝即可草诏,就按此策来处理吧!”
蔡泽赶忙躬身道:“臣遵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