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馄饨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妇,见着陈之跟白衣男子后,她连忙招呼两人坐下。
陈之猜他们俩应是老熟人了,因为两人刚坐下,老妇就从馄饨摊旁的酒坛里给打了两碗酒端了过来。
陈之笑着问白衣男子:“你是这里的常客啊?”
白衣男子倒也不做作,端起酒碗喝了一口,咂咂嘴道:“那是必然的,不信你问张大娘,我几乎每十天中有七八天都要到她这里来喝酒。”
陈之也端起酒碗尝了一口,酒味儿略酸,价钱应该不贵。
“衣衫也经常是破的吗?”
白衣男子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讪讪一笑道:“让兄弟见笑了,你知道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嘛,不过话说回来,之前与人对战,基本上都是我胜的时候多。这么些年,我这还是头一遭被人打的这样惨。”
陈之呵呵一笑不置可否。
白衣男子继续说道:“你还真别不信,你可以问问张大娘,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陈之心想,这难道还用问,老妇没有多看一眼他身上的破衣,定是对他这副惨样司空见惯了的,早已是见怪不怪了。
“酒也喝了,你该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了吧?”
白衣男子闻言放下酒碗,将身子坐端,顺道将身上那破烂的白衣整理了一下,这才开口说道:“实不相瞒,在下乃安和城剑道第二,却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剑侠,赤子剑易清扬!”
刚端起酒碗喝了一口的陈之差点被呛到,他无奈的问道:“敢问易大侠,何为剑道第二的第一剑侠?”
易清扬先是朝着老妇喊道:“张大娘,馄饨还没好啊?”
老妇笑着回道:“马上就好了,你跟这位公子先喝酒,好了我就给你们端来!”
然后他才回过头对陈之说道:“你初来安和城,故有所不知。当今京城剑道第一人正是那兵部尚书韩千城,一手天罡剑法出神入化,虽然他如今武境只有管城子境四段,可即便是管城子境五段者也未必能胜过他手中的剑。话说回来,虽然他是剑道第一人,但毕竟是久居于庙堂之上,与江湖去之甚远,所以嘛,他并不能称之为剑侠。而我,剑道可能略逊于他,但我却真正是一个混迹于江湖的侠客,是安和城当之无愧的第一剑侠!”
易清扬一番话说的面不红气不喘,要不是陈之见识过他的剑法,不然看到他那郑重其事的样子,也难免会相信他所说的。
不过虽然易清扬的剑法有失水准,可他其实是有些出乎陈之预料的,自己管城子境二段的全力一击,竟然没有重伤他,他仅是休息片刻便能恢复如初,甚至此时还能闲庭信步地与自己在这儿喝酒吃馄饨,他莫非也有管城子境二段的武境,但陈之却又从他身上感应不到那管城子境二段该有的雄厚修为,这让陈之一时间颇有些疑惑。
“好吧,那易大侠你为何会来找我,那些暗中观战的人,你与他们是不是一伙的?”
易清扬一口将碗中酒喝干,长叹一口气道:“英雄见英雄,英雄惜英雄,你我之相遇应是命运使然,也该是必然,同为武道高手,我们终将会有一战,并不会因为时间的迟早而有所改变!”
易清扬正在拽词的时候,老妇已经将馄饨端了上来。她笑着对陈之说道:“公子你要从他嘴里听到实话,再给他打一碗酒即可!”
陈之立马会意,起身给易清扬再添了一碗酒。
易清扬也没有二话,端起碗酒喝了起来,果不其然,碗中酒还未过半的时候,他的眼神就变得有些迷离了起来。
“陈兄弟,多谢你的酒,好久都没有喝地这般尽兴了,你放心,以后在安和城,兄弟你要是有事,哥哥我绝对第一个站出来给你撑腰!”
“那我就先谢谢你了,不过,你还没说今晚为什么会找上我呢?”
“嗨,前些日在街边看人下棋,听旁人说有一个叫陈之的外乡人把我们安和城的花魁苏忘给睡了,那苏忘我有幸远远见过一眼,真是仙女一般的女子!不过话说回来,再好看的女人,也难逃被男人睡的命运啊,就算兄弟你陈之不睡,也会有张之李之王之睡的,他们那完全是羡慕嫉妒恨,即便我也有些嫉妒你,但我还是很理解的。”
听到苏忘的名字,陈之眼中神色黯淡了几分,他仰头喝了一大口酒,问道:“然后呢?”
“又过了几日,也就是今日白天,一人找到我,又说了一遍你跟苏忘的事,然后又说兄弟你也是武者,且一身修为不低,想让我找你比试一番!”
易清扬碗中酒已经见底,陈之又给他添了一碗,易清扬笑呵呵的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
“兄弟,哥哥近来手头有点紧,不然也不会为了十两银子答应那人去教训你的。妈的,早知道当初应该多要点,一身衣服就花了老子五两银子......”
陈之哑然,一口酒就把找他比试变成了教训他,酒后吐真言还真不是一句假话。
易清扬再喝了一口酒,嘿嘿一声笑道:“兄弟,你还真有福气,你比安和城的男人都有福气,嘿嘿,能把仙女睡了的男人,差不多也是神仙了!”
陈之亲手杀了暗杀苏念念的凶手,可他怎会不知,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只是自己初到安和城,人生地不熟,且凶手在暗处,一时是很难找出幕后指使之人的。看似他心里已经与此事和解,实际上他从未想过就此放过那些人。
而易清扬也不过是一个穷困潦倒的武者,他不知道是谁找上的他,也不知道这里面的原委。
陈之掏出一个银锭放在桌子上,对着已经醉酒的易清扬说道:“苏忘已经死了!”
他本想还想说他没睡她的,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易清扬看着银锭,原本已经浑浊的眼中冒出精光,咧嘴笑道:“多谢兄弟,多谢兄弟!”
那句苏忘已经死了他像是没听见一般,不过也是,苏忘的死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又何必在意她的死活。
陈之走到老妇身边,结了账,问道:“张大娘,他没事吧?”
“公子放心,他醉的时候多了,但每次都能安然回去!”
陈之点点头,再看了一眼还端着酒碗的易清扬,转身离开了馄饨摊。
不远处的角落里躲着两人,见陈之走后,一人说道:“你确定易清扬不认识你?”
“我确定他什么都不知道,再说了,就是别人知道了也没事,我们只是让他去教训陈之,又不是让他杀人。”
“你不是说他很厉害吗,怎么还是打不过陈之?早知道就重新找个人了!”
“唉,还是前年什么时候,听韩公子说安和城有个易清扬,剑法不一般,连他爹也是称赞过的。我找遍了安和城,总共有三个易清扬,可只有这一个手上有剑,我也没想到他这般不经打。真是失策,还想着他能重伤陈之,然后我们再出手,将陈之的死嫁祸给他。不过好在这人要价不高,十两银子便打发了!”
“算了,其实我也没想好要不要杀死陈之,杀了他,董婉也不一定就是我的。”
“元公子说的也是!”
“是你个头,你也觉得我追不到董婉吗?”
“元公子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
“算了,酒蒙子也没什么好看的,我们走吧!”
易清扬朝着元天放两人刚刚站立之处看了一眼,然后将碗中酒喝干,又把馄饨汤也喝了。站起身打了个饱嗝,朝着老妇说道:“张大娘,我走了!”老妇笑着点点头。
易清扬掂了掂手中的银锭。
“还真是小气,白瞎这身破衣了,不过我算的没错,这小子还是心善!”
说罢,他擦了一把脸上的尘土,缓步朝远处的巷子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