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连着下了十几天的雨终于止住了再下的势头,云散时雨彻底的停了,阳光也从云缝中洒了下来,虽然还没有露出它的真容,但那已经被染成金色的云边预示着它即将破云而出。
衣着算不得鲜艳的妇女从屋子里走出,拿出一筐因为久雨而无法干透的衣服挂在门前的树干上,小孩也蹦蹦跳跳的从屋里走了出来,一家出来一个,很快就聚齐了一群孩子,他们赤脚着往远处跑去,跑过泥潭时,争着将泥水溅到一旁的小伙伴身上。
年龄小一些的孩子被溅了一脸泥水后哇哇的哭了起来,年纪稍长的孩子从衣兜里掏出小鱼干递给他,他尝了一口后,果然止住了哭泣。
这些小孩最终来到的地方是一片沙滩,雨后潮水退去后变得更加平整的沙滩上,随处都是宝贝,各式各样的贝壳,还有搁浅的小鱼......,这些孩子最喜欢的是一种红色的蟹,无论蒸煮或是油炸,都是极美味的存在。
这种红蟹,在雨停之际是最多的,再有一会儿它们就该爬远了,红蟹就是这群孩子争前恐后往沙滩跑去的主要原因。
这里并不是在大青城的海边,而是在一个叫塞伦岛的海岛上,大离古志记载:“大青城往东,越海一千三百里,有岛,名塞伦,甚富饶,岛上居民不足万人,海路漫漫,数千年不与外界相通。
庆祥年三月,十余岛上渔夫被乱流挟至大青城,至此世人方知此岛,岛上言语与中土大陆相通,世人甚以为奇。而后,渔夫乘船欲归岛去,行三番,或因风浪,或因迷失方向,终不得归乡,遂留大青城以至终老。”
塞伦岛大小跟山阳城大小差不多,掌事者称岛主,由岛上居民共同推举,岛上居民以捕鱼为生,也有耕织者,但不多。
海岛东南角有一处高山,高山顶部平缓而宽阔,筑有一宫殿,为岛主居所。此处只一条石阶可登至山顶,是岛民凿山而成,足足有三千多阶。
雨过天晴之际,现任岛主何青云从宫殿内走出,她走到宫殿前的悬崖边,一身着鹅黄色薄裙的女子正坐在悬崖边的石头上,痴痴的望向远方的大海。
“婉儿,又想家了吗?”
女子正是董婉!
董婉回头对着何青云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嘴角带着一丝苦笑。
那日在大青城海边,她从百丈悬崖跳下,落水时只伤了了双腿,性命暂时无碍。沉入海中后,她出于本能的在水里胡乱抓着,结果竟然抓住了一根插在崖缝里的木头。木头在不知在海里浸泡了多久,被她猛地一抓,直接从石缝处断成两截,她抱住那根断木一下就浮出了水面。
可就在这时,一浪拍来,她先是被拍到悬崖上,然后就被返回的浪潮卷走了。她抱着断木在海上漂了三天三夜,终于体力不支,从断木上滑了下去。
呛了几口海水后,她猛地醒了过来,可断木已经飘远,就在她已经接受了自己命运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被什么东西拖了起来,低头看去,那是一条她从没有见过的大鱼。
大鱼托着她朝着大海深处游去,不知过了多久,再醒来时她已经被塞伦岛上的渔民救了起来,从渔民口中她才知道,原来那条大鱼叫做海豚,渔民说海豚颇具灵性,岛上有很多渔民都曾经被它救过。
见董婉不似寻常女子,岛主何青云便将她带回了山上照顾,在知道她经历的事情后,何青云心生怜悯,将她收做了义女。
董婉温柔可人且善解人意,对于一生未成家也未有子嗣的何青云来说,董婉的出现,一扫她前半生的孤寂,在这岛山之巅,她的生活也多了一丝温暖,她很疼爱董婉,这也让身处这孤岛之上又满腹悲伤的董婉内心多了一份慰藉。
“义母,这么多年就没有中土大陆的人来过这里吗?”
何青云看着董婉,有了希望再失望倒不如直接让她失望,早些接受现实,她也能早些平复,于是她选择了实话实说。
“也有渔民在海上走失后隔了一段时间又平安的回到了岛上,那些走失了的渔民会不会找到其他地方我不知道,但从来没有塞伦岛以外的人到这里来过,我不敢说千年,最起码在五百年内,你是第一个从别处来到塞伦岛的人。”
董婉苦笑一下,又回过头去看向远处的海面,眼中无限惆怅。
陈之很顺利的进入了逐南城,他脸上的皮肤已经恢复如初,看上去与常人无异,但他还是注意到了街道两旁有几道紧盯着自己的目光,不过他倒也没有在意,许是有人见他面生,显得警惕了些吧。
逐南城的街道也很宽敞,街上行人不少,路边的店铺里有卖南方茶叶的,有卖南方布匹的,还有那些酒楼饭馆,与南国的城里并无二致。
看到路边的一家布坊,陈之想起了何展侠,也不知道自己拜托他的事办的怎么样了,他好奇的朝着店内看去,这家布坊似乎生意不太好,街上熙熙攘攘,偌大的店内竟是没有几个顾客。
再回过头时,一个皮肤黝黑,略显消瘦看上去比他小不了几岁的少年挡住了他的去路。
“你就是陈之?”
陈之有些疑惑,怎么刚到逐南城就有人认出自己了,而且看那少年神情,明显是来者不善,他不知道自己何时得罪过大元的人,但他也没有打算隐瞒自己的身份,自己光明磊落,何必怕人知道自己是谁。
“对,我是,有什么事吗?”
少年在确定眼前男子的身份后,瞬间红了双眼,只见他满脸悲恸,咬牙切齿道:“我要为师父报仇!”
陈之一脸莫名其妙,刚想问你师父是谁的时候,少年就举起那并不算大的拳头朝着他冲了过来。
陈之撇撇嘴,一把握住少年的拳头,问道:“你师父是谁?”
此时街道上的人也都在看着他俩,少年想挣脱陈之的手却一时挣脱不得,他脸上很是尴尬,眼泪看着就要流了出来。
陈之有些无奈的说道:“你报仇归报仇,事情要说清楚咯,若是今日我没你厉害,你将我杀了,我岂不是到死都不知道是为何而死?”
少年瞪了陈之一眼,说道:“我师父是断剑王庆丰!”
“王什么风?”
少年的北方口音有点重,陈之没听清他前两个字说的什么,只听到后面说了叫王什么风。
少年狠狠盯着陈之,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的说道:“断剑王庆丰!”
这下陈之听清楚了,也想起来了,在安和城时他确实用雷球炸死过一把手持断剑的如庄稼汉般的老汉,他也没想到那老汉竟然是大元人。
“你师父是不是手拿一把断剑,跟你胖瘦个头都差不多,只是没有你黑?”
“是!”
“那便是了,你师父确实是我杀的,我也不说什么我不杀他,他便要杀我的话,你想报仇,等你有这个实力了再说吧!”
说罢他轻轻一掌将少年拍到十丈外的地方,少年从地上爬起后,不依不饶的继续朝陈之奔了过来。
陈之嘴角微微扬起,以破壁印一拳朝着少年的额头砸去。
“找死?那我成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