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青竹倒是还放心不下粮食和那些潜藏在暗处的探子。
    但，楚曦二话不说就躺下，和衣睡了，如她自己之前说的那般——睡觉。
    周艺宸从未怀疑过楚曦的任何决定，如今楚曦都躺下了，他也紧跟其后，睡觉。
    他们两人都躺下了，容青竹...便是有话见此情形，也只能吞下去，迟疑的看了一眼眼帐篷帘布，然后...一样的躺下睡觉。
    这一晚，容青竹睡的昏昏沉沉，总是不踏实。
    可能是因为第一次睡在野外，也可能是因为这一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又是疑似疫病的发烧，又是之前的吵闹，再来就是这个企图烧毁粮食的做法。
    烧毁粮食，可能是一众皇子中任何一个针对楚曦的报复，但也可能是他国想要趁机毁掉他们唯一的粮食，让他们...饿死在山上。
    比起真刀真枪的动手，只要烧了粮食，让他们困在山上，饿个两三天，不需要多，就三天，都能饿的他们头脑发昏，全身发软。
    上次云州他们被山匪劫持困起来一事让容青竹第一次见识到了外面的残酷...
    疫病更是，一具接一具的尸体从里面搬出来，烧毁，当时他觉得那是人间惨剧。
    所听到的声音，堪比地狱的叫声。
    如今他发现，原来这样的惨剧处处都在上演着，不只是云州。
    西安城此次发生的水患，后期还会不会引来更麻烦，棘手的问题，容青竹不知道，他更不想见到。
    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虽身在京城，实际上却被保护的太好，他一直以为自己身在乱局中...
    事实却是，他没有见识过真正的——人间炼狱。
    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
    这句话半点也没说错。
    这一晚，容青竹似乎做了噩梦，但一觉醒来，他好似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只记得梦里血色染透了视线，蒙住了他的记忆。
    *
    翌日，再醒来时。
    容青竹才发现...帐篷里似乎只有自己一个人了，周艺宸与其白两人都不在里面，从他们整齐的被褥来看，不难看出，他们起来的很早。
    确如容青竹所想，楚曦与周艺宸两人起得很早，周艺宸睡不习惯...
    至于楚曦，是无法放松紧绷的神经，说到底她毕竟是个“假身份”，一旦松懈，不小心被发现了，那剧情就要崩了。
    他们两人早早就去外面探查情况了，昨晚差点被烧毁的粮食帐篷，也仔细探查了一番，帐篷内除了叠在一起的粮食麻袋，并没有其他的痕迹。
    那几人是在外面被抓的，根本没有机会进入帐篷。
    一夜的雨水冲刷，地上的脚印早就被冲得一干二净。
    至于昨晚吵闹，说睡不好觉，别人打鼾影响到他们的带头书生与富家少爷提到了楚曦面前。
    将昨晚的情形仔细询问了一遍，询问的过程，楚曦特意仔细观察着他们每个人的面部表情，唯恐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除了他们这边的情况，还有发烧的那几家人与小孩，虽不是楚曦去审问的，却是楚二去的。
    任何细节，楚二都没有错过，一一盘问清楚。
    “你在担心什么？”
    返回的路上，周艺宸见其白手中握着油纸伞，心不在焉的样子，主动开口问。
    “发烧和争吵只怕都是有心人故意挑起来的，为的就是让百姓们产生恐慌，以及对我们产生不信任的念头，从而好下手。”
    楚曦一直都知道越是大难临头，越是容易出现恐慌的情绪，人多不一定是好事，太多人聚集在一起，反而容易造成负能量的集结。
    这么多负能量结合在一起，冲突是随时会有的。
    一开始她没觉得这里面有太大的问题，是因为人太多了，每个人的脾性不同，会起冲突是在所难免的。
    然而随着昨晚几个人的行迹鬼祟，企图烧毁粮食，让她联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比如，那些人一直潜藏在暗处，如蛰伏的毒蛇，随时等着反咬一口，或是只要他们有半分松懈，那些人就会立即出手。
    周艺宸下巴微抬，顺势而为往下说。
    “你是觉得西楚，东瀛他们的贼心不死，此次虽然与老八的合作计划失败，可河水大涨，淹没城池于他们而言，是个绝佳的机会。”
    “如果你做好了一切的准备，会临时放弃提早制定好的计划吗？”楚曦反问。
    周艺宸...无法把自己代入东瀛，西楚当权者的心理。
    毕竟，他做不出侵犯他国城池的事情。
    不是不可以，而是在做这些事的同时，定会有无辜的百姓们遭殃。
    但是，他清楚的知道上位者的想法与他必然截然不同，他不想做的事情，或许正是别人巴不得做的。
    “...或许不会吧？”周艺宸将自己代入老八的想法，“如果一切都已准备好了，就等着一个机会，那么，这确实是个很好的切入口。”
    即便老八这边出了问题又如何？
    他们又不是真正诚心合作的，只要不耽误他们拿下这座城池...
    难不成他们还能奢望羊和狼能和平相处？
    虽然用羊来形容大周，似乎不太妥当，可当下而言，大周确实日益衰败，已经不再是先皇所在时的盛世景象。
    “殿下，接下来的几日，我希望你能与我寸步不离，不要离开我的视线范围，片刻也不能。”楚曦突然神情凝重，转头看向周艺宸。
    “...好。”周艺宸从其白黑白分明的漂亮瞳仁里，清楚的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那漆黑又大的眼眸仿佛只能容得下自己一人。
    “就算你不说，我也会跟在你身边。”他不紧不慢的补充了一句。
    “殿下能如此想，自是最好不过了。”楚曦听到这话，笑了笑，心立刻放回肚子里了。
    她就怕那种胆大又听不进别人劝谏的，周艺宸如此说，自然让她放心了不少。
    早饭，又是稀饭，野菜。
    馒头来不及做，人太多，要做这么多人的馒头，至少要三四个时辰。
    容青竹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其白，或许是因为他有意寻找，又或者是...其白的存在实在是太夺人眼球了。
    即便他昨晚并未换衣服，一身简单的常服，依旧衬得他风姿卓越，侧颜白皙如玉，轮廓漂亮的雌雄难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