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荒逃难的队伍人数每日都在减少,几天后,二十多人的队伍就剩十个不到,好消息是,他们看到了希望。
隔着一条运河,对面是位于顺安城最西侧的晋泊城,河边有官绅设下的济民棚,天寒地冻,数不清的难民在此地排队等粥。
李幼白牵着小女孩的手过去排队。
她身上还有银钱,打算进城买点物资然后寻人打听白娘情况,身上带的食物吃了好多天,就剩一点点干菜,能省则省。
排队时,她不安的看向身后来路,不清楚南部兵乱何时会袭卷到这边。
受战事影响的南边百姓纷纷往北方迁移,加上霜冻情况更糟,若是没有战乱,平常的灾年忍忍挨挨也就那样过去了。
如今大为不同,大厦将倾之相已经显露无疑。
李幼白这边才刚带着小女孩排队,前方的小吏就大声喊说:“今日粥尽,明日再来!!”
听闻此言,粥棚附近的难民顿时哭声震天,因为施粥才刚刚开始,连百人都没施够。
原本还排着队伍的饥民顿时愤怒不已,不再老实,冲出队伍跳进粥棚里抢夺粥锅米袋。
结果自然是被皂吏打得鼻青脸肿奄奄一息,躺在雪地里哀嚎呻吟,随护兵卒立马上前立起寒光森森的长矛。
后边饥民见状顿时一声不吭,也无人再敢上前闹事。
南边乡村,县镇数量不少,往北迁行进时到处聚集,数量上万之多。
就算朝廷要赈济百姓,最先开始也是首都中州城,然后再慢慢下拨到各城各县,层层克扣,哪轮得到靠近西部边境的晋泊城。
每天施粥的百人不过做做样子,战事四起,朝廷的赈灾款本就不多,又遭贪污,能施粥百人也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你们这帮朝廷的畜牲啊!!”
难民里突然响起哀嚎,李幼白循声看去,是个身材枯瘦似干柴的老人,粗布衣里塞满禾杆,想要暖些可也是无用功,手脚脸上全是冻疮。
老人抱着刚刚死掉的孙子拍地痛哭,高声叫喊说:“老头我老实本分一辈子,没做过亏心事,也没做过对不起良心的事,结果连一口饱饭都吃不上,耕田得来的铜钱又全都交税去了,这样的国,亡了好啊,亡了好啊!!”
叫骂爽快后老人抱着孙子的尸体疯癫大笑起来,负责看管粥棚的官吏立马差人将老头打倒在地戴上枷锁。
阴恻恻的冷笑道:“此人定是秦军派来的间隙,妖言惑众,抓入大牢仔细审问!”
李幼白牵着小女孩的手离得远些,免得被波及陷害,见到这一幕,难民们视若无睹,更多人则是哭嚎着祈求官吏给些吃食。
小女孩呆呆看着此情此景,抬头看向李幼白,道:“姐姐,我们会饿死吗?”
李幼白蹲下来摸摸她的小脑袋,柔声说:“姐姐还在这里,不会饿死的。”
施完粥的官吏不理会难民们哀求,迅速撤退返回城中,有兵卒把守,难民不得进城
与此同时,一个身着富贵管家打扮的人在两名武师陪同下走出晋泊城大门,高声喊道:“我家老爷收干女儿,十岁以上,十八岁以下,面容较好者可来换四两白米!”
此言一出,有女儿的饥民不管真假,纷纷涌到运河边上,不顾寒冬,捧起水就将自家女儿的脸清洗干净。
小女孩摇了摇李幼白的手,俏生生的说:“我没长大,不然就能给姐姐换四两白米吃了,我还没吃过白米呢!”
李幼白不发一言,小女孩的世界也许就是如此纯粹。
她摘下一片女孩头上的雪花,恍如隔世,拉紧了小女孩的手,道:“走吧,姐姐带你进城吃好吃的。”
快步往城门过去,刚刚靠近,兵卒瞧见李幼白背后布包中露出的剑柄与白布沾染的血迹,目露警惕,立马将长矛对准了她。
“什么人!赶紧走开,再靠近我可就不客气了!”
这嗓音吼出来,守城兵卒立即发现状况同样露出戒备之色。
观样貌是个不大的姑娘,生得不凡,可她身上的血迹和两把剑给经历过杀伐的兵卒们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
李幼白停下脚步不再靠近,做了个礼,谦卑道:“小女子名叫李幼白,望各位大哥通融一番放我们两人进城避难。”
“李幼白?”兵卒们面面相觑,有人嘶了一声似是想起了什么。
让李幼白在此等候之后跑回去通报,没过多久,城守门将小跑下城楼赶到城门外。
还没走近,远远端详李幼白的容貌,惊为天人,赶紧招呼道:“放行放行!”
得到通行许可知晓名讳,城门口处附近的守门兵卒看李幼白的眼神立马发生变化。
多是有敬仰她以前的所作所为,哪怕无人传唱,是非功过自有人记在心里,也许有一天不再有人记得,可也不是当下时代。
兵卒们看到城外此景,又更加庆幸自己不是百姓,否则也是沦落到如此下场。
李幼白带着小女孩进去,回头望了眼后边卖儿卖女的勾当,只觉自己用药家身份进城竟是一件多么讽刺的事。
城守门将逢迎上去,谄媚道:“不知是药家传人,刚刚失礼了,勿怪,勿怪。”
李幼白假惺惺地推辞说:“各位尽忠职守,小女子怎么会有心责怪。”
“您来了就好,朝廷现在已经发布了征令,希望您能助朝廷一臂之力,前些日秦义绝秦监军已经回到城内养伤,秦大人特意吩咐了,要是您到晋泊城一定要带您前去一叙。”
城守门将脸上满是谄媚,说着却已经唤来精兵护在李幼白左右。
李幼白点点头,心中盘算着,这场名为乱世的棋局到底是躲不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