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一斤白酒被我俩干得一滴不剩,桌上的菜也被一扫而光。
不知是酒的原因,还是许久不碰这东西,我竟然有些晕乎乎的。
胖子酒量一直不怎么样,他燥红着脸,半趴在桌上,对我吐出酒气,突然问我。
“小子,你想过后面的路没?”
“今后……”
说实话,养伤的这些天,我想明白了很多事,这个问题我当然也想过,而且不止一次的想过。
但是,没有结果。
见我面色犹豫,胖子打了个酒嗝,伸出两根手指在我眼前晃荡:“我倒是有两个选择给你。”
“第一,你仍旧待在国内,但从此你要改名换姓,只能去西北那种深山偏远的地方,一辈子做缩头乌龟,哪怕有富贵摆在你面前,你也不能去碰;就算有人欺负你,你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等再过个几十年,等三长老死了,孙强也老了,你或许才会有重新用回徐杨这个名字的机会。”
“第二,你去国外,去用命赌,去拿命拼。等到你混到出人头地,混到三长老都不敢轻易动你的地位时,你就可以再次回来,大摇大摆的回来。”
胖子说完,哐当一下趴在桌子上,眼睛眯住,嘴还没停。
“小子,你自己好好考虑,考虑清楚了告诉我。”
话音落下,他的呼噜就响了起来。
“这家伙。”
我无奈摇摇头,取了件衣服披在他背上。然后,我起身走出院子,打开那道一直遮挡我视线的院墙大门,定神眺望。
远处四周,群山环绕,视野之内见不到一户人家,除了一根电线杆和一条破烂狭窄山路,再没有任何现代社会的产物。
即便是在冬季,冬日正午的太阳还是毒辣,早晨的那股凉意早就被温暖取代,甚至还有些燥热。
“畏畏缩缩,狗狗祟祟一辈子么……”
回想着刚才胖子的两个选项,我喃喃自语。
从小到大,我就没受过什么气,自由散漫惯了,讲究的就是有仇要报,有怨要泄。
若是换成其他人,遇到了这等子事,或许的确会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封印心中的委屈和不甘,选择苟一辈子。
但要我徐杨这样,我做不到!
从小爷爷就教育我,大丈夫,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做人要有骨气,要有血气,要有锐气。
若一个男人,被人背叛追杀,他还能放下这恩恩怨怨,那我只能赞叹他境界之高,格局之远,思维之大。
总而言之,我不行!
……
胖子一觉睡到天黑才醒,他甩动手臂,直呼全身酸痛,再也不跟我喝酒了,喝一次醉一次。
我笑着给他倒了杯水,突然开口。
“胖子,去国外的路怎么走?”
胖子转动手肘的动作立刻停下,笑容也同步收起。他看着我,深深地叹了口气。
“小杨,我就知道,你肯定会选这条路。”
我轻轻一笑,语气坚定:“我做不到无事发生,我也不希望自己老了才悔恨叹息。
哪怕这种机会很渺茫,哪怕前路万分艰辛,我总要尝试,总要去搏一搏。”
“即便是粉身碎骨也不怕?”
“不怕。”
“好!”胖子高喝一声,大手重重拍在我肩膀上:“这才是我认识的徐杨,这才是我愿意救你的理由!
来,再干一杯!”
胖子伸手去拿酒瓶,却发现空空如也。
“娘的,信了老屠的鬼话,酒带少了。”
胖子骂骂咧咧,举起水杯对着我:“那我就以水代酒,祝你所愿皆成。”
喝完水,我忍不住问他:“需要准备些什么吗?”
“准备?”胖子若有所思,他放下酒杯,一溜烟跑到墙边另一处柜子,一阵胡乱翻找,他手里端着一块金黄色手表向我走来。
“这个你带上,出境后不管到哪里都好使,是除黄金外最好的硬通货。”
我接过一看,是一块黄金劳力士,绝对的正品,价值不菲。
“这……”
我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开口,胖子救我命,陪我养伤,还要安排我出境,又送我表……
一时间我眼眶竟有些泛酸,差点滚出水滴来。
“天南留下的手枪我就不给你了,你也带不走,他们查得很严格的。”胖子嘟哝着,又从脖子上取下他挂着的项链套在我脖颈。
这项链你抽空研究下,里面的很多小部件都可以拆卸,情况合适也用得上,你戴上以备万一。
随后胖子又大概给我说了后续的行程安排,他给了我两个目的地,一个是非洲,一个是澳洲。
我当然选择澳洲,非洲在我印象中,还是相对原始,很难在短时间内支撑我走到更远。
去澳洲的路径相当繁琐,我需要先偷翻出境,经缅北一路南下,在其南部港口坐货轮一路飘去澳洲,光是这段行程,我听着至少都要个把月。
……
第二天一大清早,天色几乎是全黑的情况下,一辆面包车开进了院子。
其实从昨天胖子烧菜喝酒,以及他对我说的那一大堆话,我心里就明了,我今天肯定是要走的。
我跟着胖子上了车,带走的还是我那个从莱安带来的背包。
汽车一路颠簸,胖子坐在我旁边,或许是该说的昨天都说了,该给的东西也都给了,他再没什么话,也不嘻嘻哈哈。
天色刚刚透亮时,面包车停了下来。
干干瘦瘦的司机打开车窗对着外面叽哩哇啦喊了一大堆,我这才发现他是外国人。
不多时,车门被拉开,两个人站在门口张望。
“老胖,好久不见,这次你又带哪个仔跑路啊?”一人冲胖子招呼,是那种标准的广普腔调。
胖子示意我一同下车,他指了指我。
“老猴,这次的人你要用心,我给你最高的价钱。”
“你亲戚?”那人快速打量我。
“结拜兄弟。”胖子说着,从口袋掏出香烟,挨个派发。
“哎呀,好说的啦,既然是你老胖的兄弟,那也是我的兄弟,保证给你安安全全送上船,一切打点妥当。”那人接过烟,拍着胸脯,腔调拉得老长。
说完,他伸手来拉我:“走吧老弟。”
我站在原地看向胖子,直到他点头我才迈出步伐。
“小杨。”
在我要跟那人转身走时,胖子叫住我。
回头,他和身后的绿水青山融为一体。
“好好活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