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离开1802后，直接去开了1801室的门，当时我们还觉得奇怪，为什么门是开着的，按理说，如果是有人固定打扫，应该只是留钥匙才对，毕竟房间里布置都保护得这么好，万一有人闯空门呢？”

    胡笳回忆起了之前她和何言的对话，那时候，他们两个还天真地以为，因为这里闹鬼，所以不会有人前来。

    可“闹鬼就不会有人来”这个概念只是还未踏入社会的他们两个以为而已，对于胡笳和何言这种从小学习成绩好，能够考上西木大学的好学生来说，对于世界的认知是非常局限的。

    当时的他们，并没有想到，这个世界上，有这样一群人，他们才不管闹不闹鬼，只要有利可图，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今时今日，胡笳虽然依然还是很弱，但经过这大半年各种事件的轰炸，她对人性和社会已经有了初步的认知。

    所以，此刻的她非常清楚，“没锁门”这样的“天真的错误”，也许会在她自己身上发生，但绝对不会出现在齐奇的身上。

    因此，“没锁门”只可能是有人在她和何言之前开了门。在当时，最有可能在他们之前开门的人就是当时伪装成中介“小个子”的齐奇。

    “所以，门只能是你开的，你开完门之后，按了电梯，可却并没有进去，只是为了让我们听到电梯的声音，误以为你下了楼，可实际上，你并没有下楼，而是躲到了楼梯间，那扇防火门的后面。”

    胡笳回忆着整个楼道空间的布局，回忆着后来白老师和他们画的楼层平面图以及最终的推理。

    当年，1801室的女老师确实是自杀的，但却是被人诱导的，那个人站在防火门后面，通过利用光线，促使了患有精神病的女老师自杀。当时女老师丈夫的表弟其实是证人。

    胡笳和何言第一次1801室的时候，胡笳亲眼目睹了阳台上好像有什么东西掉了下去，与表弟当年的证词一模一样。

    而在这之后，胡笳与何言、白老师他们几次来到现场都没有再见到之前她看到的那一幕。

    曾经，胡笳一直以为真的只是灵异事件，或者是凑巧。

    但如今，她已经非常清楚了，为什么他们后来好几次来都没有再见到之前看到的那一幕？

    因为那时候“小个子”齐奇和他们一样在房间里面。

    而最初的那一次，“小个子”齐奇并不在房间里。

    所以，当凑齐所有一切之后，那个唯一可能做手脚的人，只能是他。

    胡笳说到这里，她看向了齐奇：“你早就知道了这个案件的手法，可是你一直都没有说，甚至在我们第一次来的时候还用同样的方式吓唬我们，是为了制造闹鬼的传闻，然后低价收房吗？”

    “没错，人不为财天诛地灭，我就靠这样，收完了一整栋楼。”齐奇非常爽快地承认了。

    胡笳继续观察着齐奇：“那你为什么后面又和我们一起调查？”

    “十年了，房价涨了那么多，是该抬一抬价格脱手了。”齐奇表情甚至有点自豪。

    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从胡笳的心中涌起，当时，在医院的时候，当着她和何言的面，齐奇哭得那样的真切。

    这全部都是演的吗？

    “那，不是你老师吗？唯一一个，对你好的老师吗？”胡笳终于还是问出了这句话，因为在她的心里，她仍然记得齐奇低下头，恳求他们的那一幕。

    然而下一刻，齐奇却说：“她是我老师，和我买房赚钱有什么关系？”

    当胡笳听到这句话的，她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她的整个人空白了整整几秒的时间，她所看到的世界，似乎在那一瞬间出现了一条裂痕，这条裂痕她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它就这么显眼的，占据在她视野所及的范围之内，就好像飞蚊症一样的让人讨厌，可却挥之不去。

    “你，利用，曾经唯一对你好的老师的死，来赚钱？”胡笳心中的光，依然没有消灭，她再一次开口追问。

    听了胡笳的话，齐奇第一次正视了胡笳的眼睛，他似乎很奇怪，胡笳为什么坚持不懈地要问这些问题，同时他也很好奇，这人今天特意跑过来，就是为了问这些的？

    不仅仅是齐奇日常所处的世界颠覆了胡笳的原本的想象，这段时间胡笳的行为处事也让齐奇大开眼界。

    时间在他们两人的对视下，似乎被拉长了，但其实也只是眼神交汇的几个瞬间。

    就在胡笳完全看不明白齐奇到底在想什么的时候，他突然笑了起来，笑容中带着些许的恶意。

    他说：“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如果没有见过光明，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她为什么要对我好？她本可以和其他所有人一样，无视像我们这样的人的存在，这对她不会造成任何的影响，她只要好好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可以了。”

    齐奇说着，他的笑声变大了：“可是她偏不，她要做那个好人，让人觉得她道德高尚，为此，完全不管别人死活！”

    胡笳愣住了，她一时没明白齐奇话中的逻辑，她的第一反应是，这个人到底在说什么？

    随后她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她对你好，只是在标榜自己是个好人？”

    “难道不是吗？”

    “也许，她是真心想对你好呢？”

    “她真心想对我好？她改变了什么？我依然还是考不上高中，无论她是否出现，我都只能去职校。她的好完全没有任何的意义，不是吗？”

    “你不能把自己考不上高中的事，怪在她身上吧。”对于胡笳来说，她很难理解齐奇的愤怒到底来自何方。

    “我并没有因为我考不上高中而怪她，我本来就知道自己读不了高中，我说的是，她明明可以不管我，不干涉我的一切，更不应该给我希望。”

    “可是她……”胡笳语塞了，在这一瞬间，她终于明白了齐奇说的话。

    毕竟，女老师只带了他很短的时间，而c市中考分流有一半以上的学生是无论如何都进不了高中的，这么短的时间中，还在读初中的，甚至小学基础也没怎么打好的齐奇，根本不可能自学成才。

    当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发现自己在做的其实是一个即使努力也大概率不会成功的事情，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如果没有努力，也许他更能平静地接受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