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郁,尚冠里官衙,齐固正在翻看各地送回来的信息,一书佐匆匆来到门口:“将军,中左司马求见。”
齐固立即放下手中纸笔:“快请进来!”
中左校尉,全称为闻声中部院左司马。
齐固现任闻声中郎将,下有东南西北中五部院,各置左右校尉,下有司马为佐贰,分领用间事宜。
其中,中部院专门负责反间。
这才刚成立还不到一个月,中部院就有成果了,由不得齐固不重视!
中左司马快步赶来:“将军,我部探查到有人夜缘城墙!”
夜里攀爬城墙,一般人干不出来这种事,只能是要偷偷与外部沟通!
齐固立即起身:“哪一部曲?”
“是赵司马部!”
赵司马,本在樊稠军,沈定入长安后,归沈定部曲,因作战有功擢为别部司马,单领一部。
这很正常,沈定部曲主要来源就三个,蓝田四县、樊稠旧部、杨定旧部。
“我去看看!”
齐固心情沉重,即便现在过去没什么用,他还是亲自到了现场。
他没有上城墙,远远地站在墙脚观察。
“这一段城墙由赵司马负责。”跟来的中左司马介绍,“大约是在戌初,隐约见到墙上有人影往上爬,待我部赶到,已经不见了。”
由于敌军在外,张黑足临时加强了夜间岗哨。
城墙上每隔二十步竖着一个火把,两个火把之间昏暗处隐约站着两个军士。
除此之外,时不时有一伍军兵走动巡视。
如果没有城头守军的帮助,基本不可能翻越城墙!
若是让齐固来选,他宁愿去破坏穿城水渠的栅栏,那也比翻城墙被发现的概率低!
按照张黑足呈报的计划,晚上是每一部负责约六里城墙,也就是一面城墙分给两部。
每一部除了管城墙,还负责范围内的城门。
虽然晚上开关城门动静太大,不会用于人员往来,但如果趁城外夜袭的时候……
齐固想到此处,转身就走:“安排人手,看紧此处!其他地方也要观察,不可遗漏!”
“唯!”中左司马赶忙调拨人手。
齐固一路来到武库废墟,张黑足的中军帐设在此处。
他赶到时,张黑足还没休息,正在核对各项守城物资是否齐备。
待他将事情介绍一遍,张黑足立即问道:“可能确认?”
“人肯定是从他那边走的,但具体他本人知不知晓,无法确认。”齐固比较谨慎。
“明公知晓否?”
“尚未告知。我直接奔你这来了。”
张黑足忍不住抬手揪鬓角。
他站起身来,往来踱步:“我不能因为一个猜测就突然调动城防。”
他停下来,看向齐固:“元修,你直说,是不是今晚那一段的屯长必然有问题?”
齐固不好判断,只能再次缩小范围:“照你的安排,至少是队率。”
一个队五十人,负责三四百步。如果被策反,完全可以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将一个人甚至几个人送出城!
仅仅一个队,真要抓也就抓了。
但上面的屯长、军侯,甚至军司马,还能不能信?
而且没有证据,只是闻声院的目击口供,会不会叫其他将校起疑心,怀疑自己不被信任?
张黑足瞪着齐固,他感觉自己脑子里有几十个齐固在疯狂搅动!
齐固不避不让。
然而没有时间浪费,张黑足来回转了几圈,再次问道:“你多久能办完?”
“如果今晚还有回来的,那明天就能办完。如果今晚没有,就只能从那位队率入手,且不能动静太大。”
“行!”张黑足终于下定决心,“我陪你冒险!”
他走到齐固身旁:“今晚我亲自看着那处城墙。明日卯正换岗,我会挨个见今晚值夜的部曲,你趁机抓人。”
“好!”
泬水西岸大营,叫信使下去歇息,坐在首位的中郎将高硕立即问左右:“可信否?”
下手一名文士立即道:“这成宜是司马安排的,当是可信。”
又一校尉道:“将军,真也好、假也罢,左右我等都要攻城,一旦进了城,就由不得他了!”
底下一片附和声。
高硕沉吟一阵,下定决心:“既如此,明早饭后立即渡河,伺机攻城!”
众将校纷纷应下。
高硕想了想,又补充道:“先不指望内应打开覆盎门,直接猛攻安门,只要能上城头,开不开门都无碍。”
“将军英明!”
城外郭汜军在连夜准备,城内张黑足没有休息,齐固也没有休息。
齐固在官衙大堂摆了十几扇屏风,从赵司马到他手下有嫌疑的队率,所有能查到的关系全都列了出来,一一张贴在屏风上。
只要能确定三个人,他就可以圈定一批有重大嫌疑的对象。
做完这一切,齐固来到庭院内,抬头望向赵司马负责的城墙方位。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突然门外传来说话声,紧接着书佐进门:“将军,张将军遣人知会,已开始换岗。”
这代表今夜平安度过了!
“好!”齐固赞了一声,活动着有些僵硬的肢体,“我这就过去!”
白天的岗哨要放松一些,但张黑足给九座城门都安排了可靠的部曲单独负责。
成宜不是这一轮换班,但他十分关注岗哨的安排。
没过多久,他突然听到一个意外的消息:“张将军召见各校尉、司马?”
“还有昨天值夜的军侯、屯长,说是备了酒菜慰劳。甚至还说,只要昨天值夜了,队率以下,今日多加两块肉!”
去打探消息的是成宜的亲卫,平常跟着成宜身后也算是沾了些油水,但说到今日加肉,还是不免偷偷咽口水。
“原来如此。”
成宜稍稍放心,但看到亲卫这个样子,顿时心生嫌恶。
不是嫌恶亲卫,而是嫌恶沈定!
他在樊稠手下,不说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但到他这个级别,每天酒肉是不缺的!
自从被沈定兼并,那过的是什么生活?
酒是禁了,偶有慰劳也就一碗,还没咂摸出滋味就没了!
肉是定额的,虽然比普通士卒多,但各种花样是别想了,都从一个锅里捞出来的!
至于寻常饭菜,那更是同普通士卒相差无几!
这样的生活过着有什么意思!?
成宜冷哼一声,走进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