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吻……没了。
姜凝感觉周遭的一切都寂静下来了，耳朵里似乎多出了一层膜，所有的声音“咻”一下远去数万光年。
她大脑宕机，短暂的时间里，唯一的触觉在嘴唇处。
第一次亲吻难免生涩，不过唇沿触碰的瞬间，柔软的感觉让陈源心底升起许多奇妙的感受。
他还闻到了特别的香水味，触手可及的一切都很软，不管是姜老师的脸颊还是其他的。
“呼——”
两人唇沿分开，姜凝跟濒死的鱼钻进池塘一样，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脸色煞白。
浑身都是僵的，没有任何动作。
她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陈源，根本说不清楚眼里到底是什么情绪。
难以置信？羞恼？愤怒？
陈源肉眼可见，姜凝白皙的脸颊上绯红色飞速攀升，跟晕开的墨一样逐渐占据整张脸，连耳垂都红的像要滴下血来。
她胸口起起伏伏，手指颤颤巍巍的指了过来。
“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意识重回脑海，姜凝感觉要疯了！
她竟然被自己的学生亲了！第一次接吻，跟一个十八岁的男生！
姜凝日常工作中成熟得体，讲课时落落大方，无论是面对领导还是学生，从来没有失态过，可现在羞耻度爆棚的她完全顾不得礼仪，她现在非常非常想揍陈源一顿！
这回轮到陈源疑惑了，这不是你分手前唯一的心愿吗？
“你让我亲的啊。”
“我让你亲你就亲？你真敢啊，陈同学，你有没有想过我上大学的时候你才小学四年级，更何况我是你的老师！”
两人对视，姜凝现在的模样简直像炸了毛的猫。
陈源无法理解，他想了一下，只能把姜凝前后的转变归结于“女人心，海底针”，永远搞不明白她们到底在想什么，刚才楚楚可怜，现在又拿捏起课堂上那副样子了。
他摆烂似的一摊手，“没毛病啊，我从小就听老师的话。”
姜凝猛然被这句话噎到，突然间忘了想说什么来着，她内心想着待会回家决不能放过姜瑶这个臭妹妹，手伸向了口袋处，去拿银行卡。
是时候结束这件荒唐的事情了。
往后专心教课，处理工作。
她痛恨自己被恋爱的一时甜蜜冲昏的头脑，才让事情演变成现在这个局面，其实一点儿也不赖陈源。
姜凝更生自己的气。
越是没谈过恋爱的人，越抵挡不了对恋爱的憧憬，可实际上，恋爱如洪水猛兽！会彻底打乱原本规整有序的生活。
她对于这点可算是深有体会了。
……
忽然，外头有说话声音响起。
“哈哈，老陈平时一毛不拔，这次大大方方的，我以为这次带我们来的是什么小餐馆，没想到口味不错啊。”
“我没吹吧？岚京这么多湘菜馆，我没吃过比这家更正宗的。”
“好好好，今天算是来着了。”
“待会去吼两嗓子？老陈展示展示你的男高音？”
“不了，明天课程繁重，晚上还得备课呢……”
出了洗手间，紧靠着的是上二楼的扶梯，杂乱的脚步夹杂着几人交谈的声音。
姜凝刚把手伸进衬衣口袋，话音传入她的耳朵。
她突然觉得这声音好像熟悉……有点像学校的陈教授！
坏了！
姜凝顷刻心头一凉，她想起来下午的时候学校的李老师邀请一起去聚餐，据说办公室相熟的有大半会到场，该不会选的就是这家餐厅？
怎么能巧到这种程度！？
姜凝方寸大乱，她掀开洗手间的门帘，偷偷朝外面瞧过去。
果不其然！
一堆认识的老师站在楼梯上，正往下走，还有几个人直奔着洗手间过来！
“完了……”姜凝额头上已然多了几滴冷汗。
这要是被发现了她跟一个学生在洗手间鬼鬼祟祟，岂不是半個学校的老师都要知晓？
到时候，她的教师生涯确实要划上句号了。
“怎么了？”陈源纳闷的问道。
“我学校的同事在外面，被他们看见就真完蛋了！”
“不会吧，他们认识你又不认识我，伱假装在这里吃饭，哪会被别人发现我们的关系。”
“说的轻巧，”姜凝气的完全顾不得形象，拽过来陈源狠狠拧了下他腰间的软肉，差点让他痛的惊呼出声，她怨恨十足的盯着陈源，“你嘴上沾着跟我同色的口红，女老师个个八卦，谁看不出来？”
陈源愣了，用手背抹了下嘴，清晰可见一抹艳红。
他真没想到这么细节的事情。
“别擦了，越擦越红！”姜凝要被气的翻白眼。
“那怎么办？”
“我……我不知道。”
姜凝眼神慌乱的盯着地板，来回踱步几下，听着脚步声渐进，她心跳愈发加快。
“你不会要找个地缝钻进去吧。”陈源纳闷道。
“还说风凉话！”
如果真有个地缝，姜凝真钻了。
她幻想着自己变成豆粒般大小，赶紧蹲在地上划圈圈，心虚的看着其他老师的大脚板从头上踩过去，窥探着他们离开，再赶紧变回来。
可关键是没有！
“躲起来，男厕所没人。”
陈源不由分说的拉起姜凝的手，一把把她拽进了男厕所，随便找了个单间，两人匆忙的躲了进去，再把门锁上。
门外的标识由绿转红：有人。
不足半秒钟，脚步声近到咫尺之遥，几位男老师的说话声清晰到彷佛在耳边。
“待会找个代驾，我预约好了，先把你送回去再送老陈。”
“我都行。”
“今个喝得不错，酒足饭饱，哎~”
哗哗的水声一会儿急促一会儿停歇住，可见老师们的前列腺并不怎么健康。
餐馆的厕所狭窄逼仄，容纳一个人足够，可两个人就难以应付。
陈源没办法，只能坐在马桶上，姜凝站着偷听外面的动静，她紧贴着挡板，背对着陈源……这种情况下当然没法面对面，那样岂不是要尴尬死。
不过，这样的姿势也好不到哪儿去。
陈源一米八的个子，尽力朝后收拢长腿，可膝盖还是会时不时碰到姜凝的膝窝，每碰一下她就要抖一下。
两三次后，她抿住嘴唇，瞪着眼回头，长发遮住半颊，依旧能看出精致侧颜上的愠怒。
“别……动！”姜凝张张嘴，以口型授意。
“我也……不想动！”
说话间，陈源感觉腿很累，不自觉的活动了一下。
碰触的瞬间，姜凝浑身顷刻绷紧，身上的热度急速开始攀升，跟被挠了痒痒肉一样。
她怀疑陈源是故意的，可回过头来，对方也是一脸辛苦与无辜。
距离这么近，还在厕所里，这种酸爽简直无法形容，从早晨上完那堂课发现了网恋对象开始，姜凝觉得这一整天真是奇葩到顶了。
陈源也是同样的感觉，他看着姜老师的背影，其实不管从那个角度看上去都是好看的，身材也好，脸蛋也罢。
可是，今天的一切，足够让一颗热切的心逐渐变冷了。
两人此刻，都在期盼厕所隔间外的嘘嘘声赶紧结束，不然呆在这压抑的空间里要闷死。
姜凝都快坚持不下去了，她都怕趴的时候用力太狠，给薄弱的门板推开，到时候真相大白于天下。
……只能说，那状况要比被发现跟学生谈恋爱要恐怖一百倍不止。
她扭过头来，艰辛的伸出手来，扶住了陈源的肩膀，这才感觉有了着力点，稍稍松了口气。
但这样一来，姿势太过暧昧。
她把披散的恼人长发稍微往而后捋了一下，配上脸颊上的羞红，更显风情万种。
“我……坐会。”中年男人的前列腺，战胜了姜凝的体力，她支撑不下去，悄声跟陈源说。
陈源无语，只好斜拢大腿。
于是姜凝扶着隔板，颤颤巍巍的坐了下来，等屁股挨到大腿，她竟有些重获新生的感觉。
差点被累死！
“我这里有张银行卡，”她压低声音，窸窸窣窣的掏出来那张卡，“十万块钱，作为补偿。我知道我是纯粹为了自己才跟你提的分手……”
“陈同学，你刚进大学，未来还有很多可能，很抱歉耽误了你半年时间。”
“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如果可以，请你不要把我们网恋的事情说出去。”
她不断说着，可陈源的表情却愈发的难看，姜凝伸手递过来的卡他没有去接。
“够了。”
陈源的冷淡，让姜凝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她微微发怔。
“不需要再说了，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同意分手。”
“陈同学，你想清楚了？”
“我想的比你清楚多了，姜老师，我从一开始只是想跟我喜欢的女生好好谈恋爱，年龄身份都无关紧要，”陈源看着那张卡，突然对姜凝一点好感都没有了，“你说的那么好听，只不过是为了自己开脱，分手后也不用愧疚。”
“我……”
“你别误会，我一开始就没想缠着你，我也没觉得跟老师谈恋爱值得去到处炫耀。”
陈源是年轻，他又不是傻。
从小到大，得益于父母的教诲，他不说是同龄人最优秀的一批，可从来自律勤奋，刻苦努力，待人礼貌，心地也善良。他不拿虚荣到拿女朋友是大学老师这件事去显摆，因为他三观起码是正常的。
他有了目标就会去努力，高中挑灯夜读，因为他知道自己想读岚京大学。
他不乱处对象，哪怕三天两头有女同学告白，光同学聚会扯住他表露心迹的就有三四个，因为他相信“只有真的互相喜欢的人才能在一起”。
恋爱不是小学生过家家，不是一句cpdd，不是上头了就处下头了就分。
陈源相信世界上有纯爱，因为爸爸妈妈就是这样在一起的，并且一直都很幸福。
他也期盼这种爱。
而姜凝，显然把这段网恋当成了游戏，不管是之前装可怜，还是现在拿捏老师的架子，恐怕都是不被记恨吧。
现在意识到了这点，他很反感。
“你很想体面的分手，然后当一切都没发生过，是吧？”
陈源说话时，外面的几位老师也离开了厕所，脚步声渐远，周遭安静的可怕。
姜凝沉默不语。
陈源拿出手机，在她的注视下把联系方式删掉，然后拨开了门板上的开关。
“我没和任何人说过跟你网恋的事，以后你的生活恢复如初，现在你可以走了，姜老师。”
厕所窗户外，一阵潮湿的风吹过来。
姜凝尴尬的起身，没有任何可以说的话，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但她突然觉得自己……真是够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