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的腐朽并没有影响其皇宫的庄严华贵,只是厚厚的积雪早已掩盖了屋顶的明黄。
“前方大内,闲人止步!”
一声大喝,马车缓缓停下。
“车上何人?”城门官身着铠甲,将手搭在腰间佩刀上,沉声问道。
朱明深缓缓掀开帘子。
“广平王殿下?”城门官微微一愣,立刻抱拳跪下。
“属下段启正,见过殿下。”
朱明深单手虚抬,笑着说道:“段将军快快平身,本王正欲前往玉玺宫给皇上请安,还请将军行个方便。”
段启正连忙道:“自然,自然,来人,撤卡,让路。”
“将军,不检查一下吗?”旁边有兵士小声问道。
段启正摇了摇头,看着马车缓缓行进宫中。
按照常理,进宫的马车都是需要里里外外查验,确保绝对安全的。
可凡事总有例外。
这是个讲人情的社会,自己身为城门官,看起来威武霸气,但充其量不过是个牙将。
再加上那可是广平王殿下。
如今这京城谁不知道广平王殿下风头正盛,不仅死里逃生,而且还受到了当今圣上的关注与恩宠。
再加上大皇子前几天刚被锦衣卫搜了家。
说没有什么风言风语,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坐在马车上的朱明深也没想到进宫居然可以如此顺利,之前打了半天腹稿的说辞也是白准备了。
坐在一旁的苏镜都感觉有些意外。
说好的守卫森严,不可随意进出的呢?
看来朱明深这些日子来,面子的确变大了不少啊。
有过前世职场经验的苏镜一下想通了其中关键。
也算是初步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苏镜之所以想帮朱明深去争太子之位,当然不单单只是看着这家伙顺眼,更深层次的考虑是。
朱明深如若成为新的大梁皇帝,那有些事情,就方便多了。
只是现在朱明深的确有些尴尬。
自己一路上都在跟苏镜说皇宫里的守卫如何如何森严,谁想现在却是一路畅行无阻。
“苏兄,凡事还是要多加小心啊……”朱明深唯恐苏镜会小看大梁皇室的守备和底蕴力量,于是再次开口提醒。
马车在驰道上飞奔。
一入宫门深似海,讲的不仅仅是人心似海,讲的更是这皇宫之大,就如同一片深海。
红色的高墙连绵,隔断着视线,也隔出了一条条或宽或窄的道路。
“吁……”
马车缓缓停下,苏镜想要掀开帘子看一眼,却被朱明深阻止了。
只见他缓缓摇头,便下了马车。
苏镜独自一人坐在马车中,只听见外面传来朱明深与别人交谈的声音。
没一会儿,马车再次缓缓动了起来。
“苏公子,待会到马厩您先别动,待我将监事引走您再行动。”帘外,传来马车夫的声音。
此人自然也是朱明深的心腹。
“嗯。”苏镜回应了一声。
其实不用朱明深多次提醒,苏镜也依旧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这可是大梁皇宫,说是龙潭虎穴,丝毫不过分。
尤其是在那夜,见识过紫祖的手段之后,苏镜便深刻了解到,自己现在的实力虽然看上去很强。
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大梁皇宫里,肯定不单单只有一个紫祖,那种级别的强者。
马车夫将马车赶进了皇家马厩的庭院中。
马车作为这个时代的交通工具,一匹好马是衡量马车好坏的关键。
尤其是对于皇室来说,出行所用的马匹要求更是严格。
所以早在千年以前,就设立了养马寺这一机构。
朱明深乘坐的马车是前阵子,与那些侍女下人一起上次过来的,车身上显眼的地方用金漆写着大大的“朱”字。
将马车停好之后,养马寺的下人立刻是送来了最好的草料,于是马车夫便趁机与监事攀谈起来。
作为养马寺监事,自然是认识这辆前几天才被圣上送出去的马车。
十一皇子现在圣宠正隆,他正愁没地方去打关系,于是当下回应得也是极为热切。
两人交谈了几句,便直接称兄道弟了起来。
苏镜掀开了一角帘布,看得真切,而后趁此机会,直接溜了出去。
此时,玉玺宫中。
“儿臣明深,给父皇请安,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明深原本就是打算这两天来宫中请安,顺便看望一下自己的娘亲。
只不过苏镜的出现将这个计划提前罢了。
“嗯,平身吧,近几日身体可好?”珠帘后面,大梁天子挥了挥手,问道。
朱明深脸上立刻是露出感动的神情,道:“承蒙父皇天恩,儿臣的身体已几近痊愈了。”
“如此便好,养好身体,也该快快上任才是。”
闻言,朱明深微微低了低眼眉,没有说话。
“嗯?可是对郎中的官职不太满意?”
大梁天子还以为自己这个儿子是嫌郎中官职太小,于是出言问道,只是话语依旧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朱明深却是拱了拱手:“儿臣才疏智短,唯恐有负父皇厚爱,近日来一直惶恐,还望父皇收回成命,儿臣……只想当一个闲散王爷罢了。”
只想当一个闲散王爷。
这并不是朱明深第一次在自己老爹面前说这话。
但这次说出来,味道却是不同。
珠帘后沉默了良久,才缓缓说道:“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明深,这是在怪朕啊……”
“儿臣不敢!”
朱明深身体颤抖了一下,立刻是跪在地上。
“是不敢做,还是不敢想?朕且问你,此诗,是何人教你?”
朱明深匍匐在地上,眼睛转动着,说道:“回禀父皇,此诗是儿臣偶然所得。”
“偶然所得,呵呵。”珠帘后的天子轻轻笑着:“此诗的作者,名为苏镜,朕说得可对?”
朱明深的身子立刻是颤抖了一下。
这一瞬间,他想到了很多,但最后只能回答道:“回父皇,正是苏镜。”
珠帘后的笑声突然停住。
也不知过了多久。
“明深,为君者,当不明不暗,不实不虚,方能昏而不庸,严而不厉,众人难知其意,方不可有异心也,这是朕给你上的第一堂课。”
“你该不会认为带个大活人进了宫,朕,当真一无所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