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从众的,所以人是愚昧的。
而且在这时候,他们往往感觉自己是最聪明的。
面对这么多愚昧的苍生,苏镜第一次感受到了手足无措以及无可奈何。
“就是他,只要把他献给神,神就不会责怪我们了!”
神婆指着客房中还没反应过来的苏镜,挥舞着手中的拐杖,厉声叫喊着,附带着身后那些百姓,神情也逐渐变得有些癫狂。
“怎么回事?”一旁裘言也不太理解现在的情况,出声问道。
这时,刘大米正好赶了过来,见状立刻将裘言拉到了一边,将刚刚发生的一切告诉给他。
“荒唐!”裘言听完之后,自然是感觉不可理喻。
这种情况其实可以理解。
人在未知的灾难面前就是喜欢从众且盲目的。
但现在距离第二个太阳出现也不过是几个时辰,群众的情绪就被拉到了这种程度。
说这后面没人搞鬼,他是不信的。
两人的耳语,苏镜自然是听见了,看着面前癫狂的神婆,神色变冷。
就在这时,人群中一个少年突然说道:“这大哥哥看着也不像是坏人啊……”
声音很小,但却很突兀。
赖小这时候也站了出来:“对啊,我家先生是好人,才不是什么……祭品……”
祭品,这个词让在场的人静了一下。
文明与蛮荒的区别,在于是否尊重他人的生命。
“不,不对,我见过他,他是请命人,昨天晚上他还背了个尸体进来,肯定是这样,老天才降下惩罚的!”
此言一出,原本安静下来的百姓立刻又喧闹了起来。
“对,我也看到了,还……还是裘捕头带进城来的。”
“我也看到了!”
“我也……”
“不,不是,不是这样的……”赖小还想解释什么,谁知那神婆却是抄着拐杖直接砸了过来。
赖小躲闪不及,眼看着就要被砸中。
一只手伸了过来,将拐杖牢牢接住。
并不是苏镜,而是裘言。
只见其满脸肃穆,手紧紧握着拐杖,沉声道:“其中事由,官府和知府大人自会有公论,诸位难道还不相信我裘某吗?”
裘言作为保定城的老牌捕头,多年来兢兢业业实事求是,在百姓中还是颇具威望。
见他这般说,有些人脸上便出现了犹豫的色彩。
可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有人喊道:“知府大人已经死了!”
“什么!”裘言脸色一变。
知府大人已死这件事情只有苏镜,自己,神秘的羊大人以及那位青年知道。
这消息第一时间就被封锁了。
苏镜眼神一眯,黑色的锁链瞬间甩出,尖端停在了一个满脸迷茫的中年男人眼前。
“凡人?”
苏镜有些意外。
这中年明显没有任何修为,是个再平凡不过的普通人。
再看对方满脸迷茫惊魂未定的样子,可以猜测到只怕是受什么东西控制了。
知府大人已死的消息如同一枚深水炸弹。
“什么,荀大人死了,真的假的?”
“肯定是假的,荀大人昨天还在府衙里,别乱说!”
“可万一要是真的怎么办……”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一个东西却被突然扔了进来,在地上滚了两圈。
不是别的,正是荀大人的人头。
房间内突然就安静了。
所有人都怔怔地看着那滚落在地上的人头,满脸错愕。
裘言看向苏镜,他知道,场面到了这地步,已经彻底压不住了。
“魔……魔鬼!”那神婆颤抖着用手指向苏镜,而后竟直接晕倒了过去。
陷入癫狂中的人群是脆弱的,也是可怕的。
看着朝自己涌过来的保定百姓,苏镜叹了口气。
他们很脆弱,凭借自己手中的苍生,分分钟便可以将其屠戮干净。
但苏镜并不是真正的魔鬼,这就是很让人难堪的地方。
坏人可以随时随地冤枉你吃了两碗面,却只付了一碗的钱。
可你为了证明自己只吃了一碗,却只好开膛破肚。
他们难道真的在乎你吃了一碗还是两碗吗?
不,他们在乎的只是你开膛破肚后的血能不能染上两个馒头。
黑色的锁链出现,透过了神婆的胸口。
装晕的神婆瞬间睁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似乎并不相信自己就这样死了。
不能动百姓,但杀神婆,苏镜却没有任何压力。
无论怎么说,这个跳大神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这样,也彻底激怒了陷入癫狂的百姓。
他们将苏镜团团围住。
可奇怪的是,苏镜却没有反抗,而是任由这些陷入癫狂中的人将自己五花大绑。
赖小则是被羊大人和裘言保护在身后,没有受到影响。
只不过孩子怕也是被吓坏了,看着被绑得严严实实的苏镜,不知所措。
羊大人手搭在赖小肩膀上,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但将苏镜绑起来的众人却是开始迷茫了。
是啊,人绑起来了,那下一步呢?
推到菜市场把头砍了?
所以这些原本淳朴的保定百姓开始就怎么弄死这个恶魔开展了激烈的讨论。
苏镜在一旁安安静静,甚至有些想笑。
最终,经过激烈的角逐,大家决定还是将这恶魔绑起来,一把火烧了。
毕竟,火祭,是自古的传统。
虽然是糟粕的那种。
正好人群中也有焚尸匠,这活他熟。
“兄弟,对不住了。”那焚尸匠人高马大,将苏镜直接扛了起来。
人们已经在长街尽头的空地上放置好了柴火堆,并且在柴火堆中心立了一根木柱。
用来干嘛的,自然是不言而喻了。
苏镜见状,又叹了口气。
从某方面来说,他们是对的。
因为这第二个太阳,也就是昊日星君,的确是冲着自己来的。
自己死后,昊日星君自然会离去。
苏镜被绑在木柱上。
诡异的是,场面却是意外的安静,因为跳大神的已经死了。
而跳大神是个专业活,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坐着。
终于,一位看起来在保定颇有声望的老人家缓缓走了出来,说道:“烧吧。”
“烧吧。”
拿着火把的焚尸匠也是有些尴尬,挠了挠头后,将火把丢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