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刀霍霍向猪羊。
张屠户将磨好的屠刀小心放在了祭台上,而后朝上面撒了一把糯米。
“糯米乃先天五行齐全之物,有着辟邪的作用,干咱们这一行的,多多少少有些忌讳,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玩意,以后慢慢记得就好了。”
张屠户这话是朝自己儿子说的。
屠户虽然算不得什么上台面的职业,但毕竟是个容易讨生活的活计,向来都是父传子,也是一门手艺。
张屠户的儿子年纪不大,脸上还带着稚嫩,不过依旧在认真听着。
“虽然说先天五行齐全之物也不少,但谁叫糯米便宜呢?”
张屠户拉着儿子在地上跪拜了一下,笑着说完,便起身重新拿起祭台上的屠刀,用手抹去了刀身上的糯米,气势汹汹朝猪圈的方向走去。
刚才这个仪式叫祭神。
古人普遍认为三牲六畜身负灵性,所以在宰杀之前都要先告祭神明,祈祷过程顺利。
各个地方祭神的风俗都有所不同。
且不一定是屠户,捕鱼的祭河神、海神,打猎的祭山神,就算是裁缝,也大多会祭织女。
迷信吗?或许有一些吧,但这些祭祀行为的背后,其实寄托的更多是我们对于美好生活的愿景和向往,寄托着对未来的希望。
言归正传。
张屠户刚走近猪圈,身形忽然就愣了一下。
其他猪都躺在圈里好好的,偏偏有一头不走寻常路,一双前蹄搭在栅栏上,抬头望着外面的大雪。
怎么说呢……看起来就是很惆怅。
张屠户突然咧开嘴笑了:“那就从你开刀吧。”
枪打出头鸟,刀宰出头猪,这理搁哪都行得通。
“把这猪架出来吧。”张屠户挥了挥手,后面立刻有几个下人打开猪圈的门冲了进去,手脚麻利地掏出绳子将那猪的蹄子一捆,而后又翻了个个后,立刻是一根棍子插进了猪的双腿之间。
而后四个人一同发力,便将这头肥肥胖胖的猪给架了起来。
“诶诶诶,你们干嘛,你们干嘛呢!”猪连连喊着,不过在众人听起来当然是哼唧哼唧。
说句实话猪也挺懵的,正搁着看雪呢,突然就进来几个人把自己捆了。
其中一人更过分,还趁机给了自己两大逼兜子。
大逼兜子啊,整整两个!
到底发生什么了?
猪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架着放进了一个桶子里,不远处还有两个人提着热气腾腾的桶子在一旁等待着。
咋的,难道是要给自己泡澡不成?
猪站在桶里,歪头看着。
一旁张屠户却是掏出了一根看起来就很厚实的棒子,绕到了猪的身后。
“这猪啊,别看他平时憨憨的,要是反抗起来力气可不是一般的大,几个寻常大汉都不见得能制住。”
“所以杀猪不能像杀鸡一样。”
一边说着,一边高高举起手中呈现出黑色光泽的棒子。
这棒子名叫杀猪棒,张屠户用这棒子,也不知终结了多少猪猪的生命,此时当然也是气息沉稳。
趁着猪猪不注意,一棒子便用力敲了下去,很用力,震得自己虎口都有些发麻。
而后,张屠户便傻眼了。
面前这头猪并没有按照想象之中一样倒下去,而是挨了一重棒之后,缓缓转过头来。
“你干嘛?”
张屠户愣了一下,回道:“杀猪啊。”
此时的他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直到一旁的儿子拽了一下他的胳膊。
“爹……爹,猪,猪说话了!”
那张稚嫩的脸上多种情绪糅杂在一起,惊奇、迷惑和恐惧。
张屠户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愣愣看着面前眼含嘲讽看着自己的猪,缓缓就跪了下去。
此时王大头子正被钦天监官员拉着一套套试喜服。
他结过婚,结婚的时候还是个地主老财。
不过他完全没想到结婚需要备好八套喜服,每一套的作用还都不一样。
一想到明天那繁琐的结婚过程,王大头子脑子就一阵发紧。
可这边正试着呢,一个下人便连滚带爬闯了进来,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屁墩就坐在了地上。
房间里七八个钦天监与礼部的官员齐刷刷看了过来。
“怎么回事?”王大头子脸上自然也有些不太好看,但还是稳住了,问道。
“大……大人,后院,猪……猪……”或许是太过于激动的缘故,下人打起了结巴。
王大头子兴许是被这一连串的事情烦到不行,于是沉声道:“猪什么猪,不是说了这些小事你们自己决定就好了吗!”
声音稍稍有些大。
下人此时都快哭了:“不,不是啊大人,有猪妖,后院有猪妖啊!”
此话一出,原本热热闹闹的府内瞬间静了一下。
“猪妖?”王大头子眨巴了一下眼。
“此话当真?”说话的是谢海年,礼部那位年轻的主事,也是前些年的金科探花,前途无量。
身为读书人,他并没有怪力乱神,而是秉承着实事求是的态度。
毕竟这场婚礼若是出了什么差池,那就不是什么小事。
“千真万确,千真万确,小人亲眼所见啊,就在后院,张屠户他,张屠户他……”
说着,下人便哽咽了起来。
“死了?”谢海年眉眼一沉。
新婚前夜死屠户,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谁知下人却是摸了摸脸,道:“啊这倒没有,张屠户这会正在给那猪妖洗澡呢。”
“洗澡……”谢海年的嘴角抽了抽。
一旁一位年轻大些的主事走了出来,道:“谢大人,仅凭下人一己之言,恐怕还是难以下定论,俗话说眼见为实,不妨我们亲自去看看?”
话刚说完,另一名钦天监的官员便连忙摆手道:“不可不可,若真的是猪妖那可如何是好?”
谢海年皱了皱眉,道:“李大人,我们都是朝廷命官,又在天子脚下,纵然是真猪妖,又有何可惧!”
大梁的气运保护着每位官员。
当然,除了意外情况。
就这样,众人也敲定了,在颤颤巍巍的下人带领下,朝着后院走去。
王大头子眉头皱了皱,连忙拉过来一人,吩咐道:“快,去城南义庄请苏镜苏大人过来。”
“是。”那人得言,立刻是一溜烟跑了出去。
王大头子有些疲惫的叹了口气,自言自语:“以后就算打死,再也不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