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亮。
京城里的喊杀声也渐渐平息,可今夜泛起的波澜才刚刚开始。
“少爷,城南义庄到了。”
一辆马车慢慢停在城南义庄的门口,恰巧遇见打开房门正要倒骨灰的韩玉,少年有些机警地看着这辆装饰华贵的马车,站在门口。
余红楼掀开帘子从车里下来,朝着韩玉拱手问道:“不知苏小哥可在庄内?”
“找苏大哥有什么事?”韩玉问道。
“在下余红楼,是苏小哥的朋友。”
余红楼面色温和,只是眼中稍有烦躁的意味。
对于这些扎根于京城的大家族来说,昨晚发生的事情已经不是秘密。
得知自己父亲在第一时间倒向朱明照的余红楼一开始的确慌了神,毕竟姜小白那句“记录在案”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京城不知多少家族将在这波动荡里被清算。
但余红楼很快便反应过来,在天色还未亮的时候便冒险出门,去到了刘府。
可自己好友刘清河却表示只有一人可以救现在的余家。
那个人在城南义庄。
苏镜,苏小哥。
听闻是苏镜的朋友,韩玉警惕的面色才稍稍缓解,看了看趴在院墙上的黑猫,说道:“苏大哥现在不在,也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无妨,在下可以等。”余红楼说道。
见对方的确没有离开的意思,韩玉摇了摇头,绕过他,将手中的骨灰倒进了已经逐渐化冰的白柳河里。
河畔的柳树长出了新芽,呈现出好看的青翠。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出一个声音。
“进来吧。”
听见声音,余红楼微微一愣,走上前去,推开半掩的房门。
只见院落中坐着一位白衣胜雪的男子,面容俊俏,身形挺拔。
“在下余红楼,不知兄台名讳。”余红楼拱手,十分客气。
“姜小白。”姜小白把玩着桌上的茶具,淡淡说出自己的名字。
可这三个字落在余红楼耳朵里,却像是惊雷炸响。
说实话,整个京城,姜小白的名字可谓是家喻户晓,可真正见过他的人却屈指可数,就算是余家大少爷,也只是见过姜小白的画像罢了。
画像,终究是与本人,有着不小的差距。
更让余红楼没想到的是,最近一切事情的主导者,锦衣卫都指挥使姜小白,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也是来找苏镜的?
但姜小白并没有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问道:“你父亲昨夜投的很干脆,说吧,你什么想法?”
余红楼也没有犹豫,当即跪下。
大丈夫,能屈能伸是常事,而且对面是姜小白,并不丢分。
“大人,父亲年事已高,难免糊涂,在下恳请大人能够准许父亲告老还乡,余家愿献出半数家财,资助京城重建之事。”
京城在大战中被毁了不少地方,重建需要花不少的钱。
“余念的儿子多少是有些魄力的,比父亲要强。”
姜小白知道,发生了昨夜的事情之后,余家现在大大小小的事情基本都落在了余红楼这位长子手上。
“这样吧,这次清算会空出不少位置,年轻人也该出来历练历练,你去户部当个主事,至于余念……他是个聪明的。”
听见自己的父亲性命无忧,余红楼也是松了口气。
说到底,自己父亲与众多大臣犯的罪可大可小,往小了说是被朱明照胁迫,不得已而为之。
往大了说,那就是伙同造反,是诛九族的大罪。
不过现在看来,姜小白不至于赶尽杀绝,毕竟这些大家族在京城扎根多年,一旦全部屠戮,朝廷的运转恐怕也将陷入半瘫痪的地步。
不过从户部尚书变成户部的一位主事,余家的地位一落千丈了。
“谢大人。”余红楼深深鞠躬,不管怎么说,命保住了就好。
“坐吧。”
姜小白并没有让余红楼离去,而是指了指一旁的石凳。
是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吗……余红楼有些忐忑地坐下。
这时候韩芳从厨房里提出一壶滚烫的热水:“姜大人,热水来咯,咦?怎么多了一位哥哥?”
韩芳有些好奇地打量着余红楼。
余红楼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想了想从怀中拿出一锭银子,约莫两三两的样子。
“小妹妹,初次见面,拿着买些吃食。”
韩芳扑闪着一双大眼睛,说实话作为城南义庄的小管家,她现在有钱得很。
但想了想还是伸手接下:“谢谢哥哥。”
既然能来义庄,那肯定是和苏大哥认识的,也就是说是苏大哥的客人,也是城南义庄的客人,自己不好驳了面子。
“早饭马上就做好啦,姜大人,这位哥哥,先喝杯热茶。”
韩芳扎着双羊角辫,脸上红扑扑的,和刚来义庄的时候是完全天上地下的两幅模样。
就在这时,苏镜的身影出现在城南义庄的门口。
“呵,还挺热闹。”
苏镜看着姜小白,脸色很差,至于余红楼,反倒是被他忽略了。
姜小白缓缓起身,余红楼也立刻跟着站起。
“刘仁美死了?”姜小白问道。
余红楼懵了一下,卧槽,刘仁美,不就是那位潜伏在大梁的蛮戎国师吗?这是自己能听的吗?
现在跑路还来得及吗?
苏镜冷冷笑着:“田心木兰的事情,你打算给我一个怎样的交代。”
说着,一把铁链出现在他手中,与此同时,阴极真神与羊大人也出现在了姜小白身侧与身后的位置,与苏镜形成了一个三角形,将姜小白困在了最里面。
感受到了越来越肃杀的气氛,余红楼更慌了。
姜小白叹了口气,说道:“有些命运,我们无法改变,当初在诏狱,我给了她两条路,一条是变成普通人的身份,继续生活下去,另一条是成为天网的一员,完成自己的命运,成就她所……心爱的那个人。”
“昨天之前,我也再次问过,可是她的选择依旧没有改变。”
“田心木兰是你成就阴天子命运的一部分,过去的未来已经敲定,明天的未来才真正能够改变,苏镜,我们能做的只有接受,并且反抗注定的命运。”
话音刚落,黝黑色的铁链发出清脆声响。
苍生的毒勾停在了姜小白额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