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即便没有开灯,城市的夜晚也不会缺少光明。
两个人依偎在沙发上,乔瑾搂着他的小姑娘,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她的手臂。顾玲雪蜷缩在乔瑾怀里,身上盖着绒毯,抬眼看着窗外的灯火通明。
隔了半个月没见,两人都很想念彼此,但此时顾玲雪心里搁着明天的大事儿,便也没有了和乔瑾亲热的心情。但仅仅只是靠在他的身上,便有一股暖流源源不断地滋润着自己忐忑不安的心。
乔瑾开口问,“在想什么?”
顾玲雪悠悠开口,“我在想,明天结果会怎么样。我爸会被立刻关进监狱么?”
乔瑾解释到,“应该不会,判决书下达之前,他都会继续在看守所里。”
“那我还是不能去看他是么?”
“嗯。明天在法庭上,你就能看到他了。”
“乔瑾,我想我爸。即便是从前他把我一个人留在家里,也从来没有这么久都没见过面的时候。哪怕是我出国那几年,也是经常跟他视频听他唠叨的,可是我都好久没看见他了……”顾玲雪在嘴里碎碎念着。
乔瑾说道:“事到如今,我们只能先服软,所有的报关单据都是你父亲签的字,笔迹也通过了司法鉴定。为今之计,最好的办法的就是认错态度良好,然后再慢慢找证据。”
顾玲雪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一个激灵从乔瑾怀里坐起,看着他认真的说道,“我能问你个问题么,你可以不回答。”
“怎么了突然这么激动,你问。”
“你家很有钱是么?我不是要跟你借钱,我就是想,想,稍微的了解一下。”顾玲雪说的很没有底气。
“呵呵,你问这个,要干嘛?小脑袋里想什么呢。”
“我看书上说,谈恋爱什么的,不是都讲究个门当户对么。霸道总裁小娇妻的灰姑娘戏码,我可不认为能发生在我身上。以前我可能够一够勉强能配得上你,现在我们顾家彻底败了,我爸被判刑有了案底,有可能还会影响我孩子以后的前途,那我岂不是更配不上你?”
乔瑾听她说的可爱,栖身向前贴近她的脸说道,“怎么,这么快就想生孩子了,嗯?”
乔瑾虽然粘人,但还是第一次对顾玲雪说这么露骨的话。他对他的小姑娘永远是发乎情止乎礼,可不忍心伤害她一星半点。
顾玲雪推开他严肃的说道,“我是认真的!你能不能等会儿再嬉皮笑脸。”
“那你觉得呢?再问这种蠢问题,我就让你看看我生起气来的样子,反正小曦说挺吓人的,你要不要自己确认一下?”
顾玲雪没有接他的话,而是继续着刚刚的话题。“本来我就没有存款,都刷的我爸的卡。就那么两套小房子估计你也看不上,而且我还准备卖了替我爸交罚款。”
乔瑾轻笑道,“要不然你以为,我是看上了未来岳父的产业了?”
听到“岳父”两个字,顾玲雪害羞起来。
见她不说话,乔瑾又补充到,“你要是想知道我有多少钱,明天我安排会计帮我查查,然后告诉你。”
见他把玩笑话说得一本正经,顾玲雪忍不住嗔怪到,“有病!”
“小东西,现在敢骂我了是吧……”
“你怎么知道以前没骂过?腹诽而已!”
见她已经一扫脸上的阴霾,乔瑾心下也放心不少。“乖乖睡会儿吧,要不然明天岳父看见你憔悴的样子,该怪我没照顾好你了。”
顾玲雪听他越说越来劲,嗔怪到,“来劲了是吧?!我什么时候说要嫁给你了,岳父岳父的,叫得那么亲,小心口无遮拦,事与愿违!”
仿佛是意识到这句话说的有点不吉利,顾玲雪赶忙解释道,“我是说,谨言,慎行!”随后便乖巧地靠在乔瑾的怀里,不再多嘴——以那个男人敏感的性格,再不闭嘴,一会儿恐怕自己的嘴巴又要遭殃了。
乔瑾没再继续逗她,而是安慰到,“快睡一会儿吧。”
等到顾玲雪睡着了之后,乔瑾起身来到窗前,看着外面的万家灯火,还有楼下的车水马龙,回忆着刚刚顾玲雪说过的话,逐渐陷入了沉思:口无遮拦,会事与愿违么……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转眼间天亮了。
街道上已经有了赶早班的熙熙攘攘的人群,公交和地铁上也挤满了一个个还在奋斗的身影。人总是需要有一个为之奋斗和努力的信仰,才不至于辜负了生命中每一个太阳升起的早晨——又是新的一天。
食不知味地嚼了点面包后,两人乘坐专属电梯来到地下车库,匆忙地赶往法院。
进到法庭里,听众席已经有许多媒体和旁听人员。沈迁遥也已经等在第一排,看见两个人手牵手的走进来,便赶忙向乔瑾招手示意。
这是两人确定关系之后顾玲雪第一次看见沈迁遥。
顾玲雪打招呼道,“三哥。”
沈迁遥看到乔瑾用眼神递过来的授意,也留意到了顾玲雪脸上的紧张和凝重,便故意调侃她一番,“以前我当得起你一声三哥,现在我可不敢承了,没得乔瑾再以为我间接占他便宜,回头再搞我,我可受不了。”
顾玲雪清楚他是故意在舒缓自己的紧张情绪,于是向沈迁遥投去感激的目光,“咱们各论各的,甭管他。你是娘家人,他不敢欺负你。”
听顾玲雪这么说,沈迁遥倍感亲切,他上面有两个姐姐,知道“娘家人”三个字的分量,于是瞬间对顾玲雪的好感又提高了三分。妹子果然是大方得体,深得哥哥的心意啊!
顾玲雪坐立不安地等在听众席,周围窸窸窣窣的交谈她一律充耳不闻。不一会儿,喧闹的法庭突然变得肃静起来,三名法官款款向审判台走去。
顾玲雪紧紧地抓住乔瑾的手,手心里都是汗水。
接着,顾万也被法警押送着来到被告席。
要不是此刻乔瑾正搂着她的肩膀,在给我从门口出现的第一时间她就会站起身来。顾万用余光也瞧见了跃跃欲试的女儿,看见他的宝贝女儿过得很好,甚至比在家的时候气色还要好一些,便欣慰地朝女儿露出了微笑。
再看女儿旁边的青年,虽然多年不见,但顾万一眼就认出这就是当年他救过的那个女人的儿子——彬彬有礼的书生气质。看来,将女儿交给他照顾是最为正确的决定。
当时顾万蒙难,他第一个想到的是将女儿托付给司机王强,毕竟王强跟了自己这么多年。但他又转念一想,万一这件事儿太大,若是王强也受到了牵连,岂不是没有人保护他的宝贝?
忽然间顾万的脑海里闪过了当初找过来的一老一少,顾万打开了通讯录,查到了那个尘封已久的号码。
当年乔瑾爷爷找到他家里的时候,顾万非常意外。得知获得他骨髓捐赠的人已经去世,他也倍感伤心——这世上,又多了一个可怜的没妈的孩子。
老者自报家门和来意,临走前留下了一张儿子的名片,同时承诺无论以后遇到什么困难,他们乔家愿意还他一个人情,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顾万心里觉得并没有帮到乔家,于是这么多年来从未主动联系过乔家的人。要不是这次事发突然,他也不会想起当初还有这么一档子事儿。
顾万拨通名片上的号码,电话许久才接通,对面传来的居然是一个年轻的声音。几番交谈后,知道了乔家的爷爷和父亲均已离世,他担心当时和老人一起来的年轻人不肯帮他这个忙。顾万为难地向乔瑾阐述了自己的遭遇,并且希望对方可以暂时庇护自己女儿。没想到对方竟然一口答应,直接给他发来了地址。
此刻,顾万时隔多年再一次见到了那个印象中的年轻人,他的怀里搂着自己日日担心的女儿。虽然不合时宜,但老父亲依然觉得两人郎才女貌,很是相配,心里又放心了不少。
顾玲雪眼眶已红,向顾万投去了焦急的目光。只是交错的一瞬间,顾万给了女儿一个安慰的微笑,也向乔瑾微微颔首表示感谢。
乔瑾亦朝着顾万点头,好像在对他说着放心。
法庭上,等书记员查明当事人和其他诉讼参与人是否到庭并宣布法庭纪律后,这一桩轰动了媒体的特大走私案件正式进入了审理。
先有检察院当庭提交了完整的证据链条,后有被告人的代理律师也积极认罪,这桩案件便清晰明了并不复杂。
被告的代理律师在认罪同时,也请法庭考虑到被告人主动自首交代犯罪经过,并且愿意积极主动缴纳罚款,以及走私的药品并没有获取盈利的客观事实,综上所述请求轻判。
在庭审的积极辩论过程中,每个人都在聚精会神地关注案件的进展,只有乔瑾在默默地留意着听众席上有没有可疑的怀疑对象。他扫视一周,企图通过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判断有没有谁迫切地渴望这件事情就此尘埃落地。
由于案件清晰,证据充分,被告人主动认错,庭审很快就结束了。法官当庭宣读了判决书。基于被告人顾万认错态度良好,并没有引起实质性的社会动荡,但由于涉案税额巨大,依法判处被告单位远深航国际物流公司罚款七千八百八十万人民币、被告人顾万判处有期徒刑三年,并没收个人财产充缴罚款。
顾万的代理律师当庭表示服从一审判罚,不予上诉。顾万应该很快就会从看守所移交到监狱,至此,案件便可以暂时告一段落。
在法官宣读判决书的时候,乔瑾继续环顾四周,当顾万当庭表示不会上诉的时候,他想看看有没有人会出现如释重负的表情。可是现场情况复杂,乔瑾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在他的推断里,坑害顾万的人,起码会派人来到现场第一时间获取审判结果。可是在审判结果宣布的一刻,乔瑾并没有看见有人向外传递消息,难道是他错了?
顾万被法警带离的瞬间,顾玲雪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企图冲上去看看她的父亲,问问他最近一段时间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危险。可是乔瑾和沈迁遥一左一右地拦住了激动的顾玲雪。
“爸!爸!”
听见女儿的喊声,顾万回头看着早已泪流满面的女儿,迫于警察在场,他也没能跟女儿说上一句话,只能恋恋不舍地边走边回头看着顾玲雪,眼神里充满了坦然。
顾万的背影彻底消失消失在门口,顾玲雪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这是她这三个多月以来哭的最伤心的一次。乔瑾想心疼地抚摸着她的头发——让她哭吧,已经坚强了这么多日子,现在要好好发泄一下。
只哭了几声,在人群即将散尽的时候,顾玲雪抽泣着起身企图压抑自己的悲伤和软弱,倏忽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她倔强地用袖子擦了擦混在脸上的泪水,调整呼吸,让自己看起来尽量的理直气壮——她爸爸是冤枉的,她不能表现得怯懦,因为错的并不是他们!
三个人等在走廊里,不一会儿姚洋就走了出来,“顾先生已经在判决书上签字了,很快就会移送监狱了。”
“谢谢你姚律师。”
“不客气,拿人钱财办事而已。之后我会继续取证,看看有没有新的进展,一旦有了新的证据我会递交上诉申请,顾小姐放心。”
“那我什么时候能去看他?”
“等移交监狱后,就可以向监狱申请了。”
这时沈迁遥说到,“后面的事情后面再研究吧,眼下的事儿老乔你打算怎么解决?现在估计外面会有一堆媒体在,你这个从来不喜欢路面的乔济堂的大当家不但亲自到场,还请出了姚大状,而且还搂着人家闺女 ,你俩现在这样手牵手的出去,估计会比案件本身更有卖点。”
乔瑾说道:“难得从你嘴里听见点儿有用的。我先出去吸引媒体,你领着你妹子悄悄的走,玉瑶坊集合。”
“得嘞!保证把你媳妇照顾的妥妥帖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