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相对无言的站着,谁也不肯直视对方的眼睛。顾玲雪先拿出手机,给秦阿姨编辑了一条微信,告诉她今天自己没法过去了,并对自己的突发状况表示抱歉。
解决完秦阿姨这边,距离上班就还有一段时间,顾玲雪看着乔瑾红了的眼眶,自己也跟着不好受起来,这么长时间以来的辛酸瞬间涌上心头。
“我……我出门转转,睡不着。”顾玲雪撒谎道。
“既然已经跟市场的大娘打过了招呼,不邀请我进门坐坐么。”乔瑾没有给她说谎的机会,立刻拆穿了她的故作坚强。
“你怎么……”
“我从昨天早上开始跟了你整整一天。”
“那些鱼是……”
“小雪,我……”乔瑾话中似乎夹带了哽咽,但顾玲雪不敢抬头确认他的表情。
良久之后,顾玲雪率先打破沉默道:“乔瑾,我挺好的。”
可乔瑾依旧想去看看她的世界,“让我看看,就一眼。”
“哎……”眼见着拗不过他,顾玲雪只能憋出了一声叹息。自从乔瑾再次出现,顾玲雪都不记得这是她第几次叹气。
片刻的沉默后,顾玲雪转身向门里走去——既然躲不过,那就干脆大大方方的面对吧。反正今天若是不答应他,以自己对他的了解,他天天都会来这里蹲守。
乔瑾跟着她向下走去, 顾玲雪吃力地打开了地下室的铁门。虽然已经没有了刺鼻的潮气,但夏天的地下室反而更加的憋闷。一眼就能望到头的逼仄空间让乔瑾感到一阵阵窒息。
顾玲雪一边关门,一边尽量的尽着地主之谊。“你在床上坐吧,我这儿从来也没来过外人,也没准备椅子。”
“外人……”乔瑾自言自语。
“我是说……除了我,其他人。”
房间中的一切尽收眼底。最里面的墙边贯穿着拉起了一条绳,上面挂了几件简单的应季衣服。一张折叠的方桌上摆着屈指可数的瓶瓶罐罐,还有不知道是哪天吃完没来得及整理的泡面盒子。一张不应该属于这里的大炕占了屋里绝大多数的空间,他从老院子拿过来的东西原封不动的丢在了一边。
“把手给我。”乔瑾的语气中透露着不容拒绝。
顾玲雪靠着墙站在了他的对面,倔强地把手背到了身后,“没必要。”
“听话。把手给我。”
见她还是扭扭捏捏的不肯配合,乔瑾起身将她堵在了墙角,一把从身后抓过她的双手。
“疼……”
手上的烫伤被抓了一下,这突如其来的痛楚让她忍不住轻呼出声。
“对不起……我忘了你的手烫伤了……”乔瑾一边说着,一边查看她手上的烫伤。
顾玲雪企图将手抽出,怎料乔瑾早就知道她会如此,提前扣紧了她的手腕。“别动。”
“乔瑾你放开我!”顾玲雪仍旧挣扎想要脱身。
见她如此不配合,乔瑾一个栖身将她压在了墙上,假装威胁道:“你要是再不配合,我就不客气了。”
乔瑾言语间的气息喷吐到她的脸上,一股浓重的烟味熏得顾玲雪轻皱眉头,“我不动了,你先起来。”
顾玲雪顺从地被带到了床边,和乔瑾相对而坐,乔瑾手上掐着顾玲雪的脉口,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张他朝思暮想的脸。
顾玲雪将视线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因为她知道,只要她一抬头便会对上乔瑾那双深情到仿佛深渊的眼眸,而那正是她此刻仍然无法坦然面对的情感。
许久,乔瑾终于慢慢地松开了她的手腕,伴随而来的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要是现在让你无忧无虑的躺下不用去上班,你能睡到后天。”
“呵呵,还真有可能。”
才几句话的功夫,一向耐热的乔瑾都被憋闷出了一头的薄汗,这不通风的地下室也难为她怎么一夜一夜地待在里面。
“换个地方住吧。”
“不用!不需要。就是个睡觉的地方,在哪都一样。”
“那个陆修远,他也知道你住在这里?”
“知道。”
“他什么反应?”
“和你差不多,差点儿揍我一顿。”
“他打你??”乔瑾不可思议地问道。
“怎么可能……就是一个比喻。”
“他是陆广陵的儿子?”
“是。”
“他对你好么?”
“乔瑾,能说点儿别的么?”顾玲雪已经不想再继续和他讨论其他男人的话题了。
“你瘦了。”
“还好,瘦了挺好,省的减肥了。”
“你就没什么其他想跟我说的么?”
顾玲雪想到了他一身的烟味,忍不住的说道,“抽烟对身体不好。”
乔瑾嗅了嗅身上的味道,他在外跟了她一天一夜,还好有烟味遮挡了身上的酸臭。“熏到你了,抱歉。”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你不应该这样。”
“哪样?”
“抽烟,不好……”
“你不喜欢?”
“这与我无关。”
“从你走后,”乔瑾落寞的说着,“我尝试过很多办法忘记,喝酒,抽烟,自暴自弃。可是后来我发现,好像抽烟是唯一一个不给别人添麻烦的方法。”
提到过去,顾玲雪不知该如何往下接话,她看着面前的墙壁,感受着乔瑾从侧面投来的目光,始终不敢和他四目相对。
“小雪,对不起。”
“我说过的,不需要道歉,都过去了。”
“你愿意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么,我不求你能原谅,但是我想把话说清楚。”
“不用了,都过去了。”
“你不敢看我?”乔瑾的问题咄咄逼人。
“不是不敢,乔瑾,都过去了,没有必要。”
听着她一连三个的“都过去了”,乔瑾心如刀割,最终,他还是不管不顾地说出了那句他写在后面日记中的一句话:“小雪,我此生,只你一人。”
狂跳的心脏在胸腔里翻腾,她伪装的坚强差一点就要破防。可她心中始终无法忘记那写在日记里的一句句如刀割的话。
“一人……还真是讽刺……不怪三哥说,你还挺专一。”顾玲雪止不住苦笑。
乔瑾不但没有局促,反而挺高兴她能有这样的反应,“你还在怨我,说明你心里还有我。”
“……我没有。”
“你看着我。”乔瑾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请求。
顾玲雪微微侧头,与他四目相对,“我,乔瑾,余生只你顾玲雪一人。”
微微叹气后,顾玲雪说道:“乔瑾,余生太长了,我曾经也想过余生要如何如何,可我如今只想过好今天。”
“今天,明天,往后的每一天,都只你一人。”
顾玲雪不想再继续听他的情话,她只想赶快逃离这个和乔瑾独处的空间。“我该去上班了。”
“我送你。不过我没开车,我叫车跟你一起走。我也该回家看看小晨他们了。”
“你没开车?那你怎么回去……”顾玲雪忍不住好奇道。
“我答应过你的,春暖花开之后就会搬离老院子,对不起,我来晚了。”
“那小曦他们呢?”
“前天住的酒店,当时房子还没整理出来,昨天晚上迁遥已经将他们送回家了。送你去上班之后,我就回老院子把有用的东西运回来,顺便把煤球也带回来。”
顾玲雪看了一眼时间说道:“那你们,好好的。我得走了。”
“小雪,能把微信加回来么?”
顾玲雪想了一下,反正老窝都让他端了,还有什么好神秘的,加就加吧,“小晨不是给过你号码了么,我平时没有什么时间……”
“加上就好,我不打扰你。”
两人从地下室出来,明媚的阳光驱散了不少身上的不自在,顾玲雪已经恢复平静,冷静地对乔瑾说道:“你和我本来也没什么深仇大恨,我躲了你这么久,以后也不想再躲躲藏藏了。我现在有我自己的生活节奏,也有了除了你们之外的朋友。你的那句余生一人,我没有办法回应,抱歉。既然你说了不打扰,那就让我一个人走吧。哦对了,我这儿晚上没有路灯一片漆黑,请你也别再干这种蹲守的事儿了,挺吓人的。”
乔瑾礼貌地拉开了和她的距离,“好。那你路上小心。”
“保重。”说完,顾玲雪潇洒地离开,不再回头。
乔瑾口中咀嚼这那句“保重”而不是“再见”,看来往后的路,还是不太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