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厢房,蓝春开始发愁。
蓝嘉的想法的确不错,但北平离南京太远了,有两千余里,这意味着走陆路要一个月左右,可能接下来几年就再也不相见了。
而且,到了北平后,蓝家的影响力就几乎为零了,蓝嘉的官途就只能靠自己把控了。
想了半天,蓝春都想反水劝一劝蓝嘉了,弊大于利啊。
蓝春晚宴前,提前去了书房,父亲蓝玉约他估计是一起讨论的。
没想到,进去后发现蓝嘉也坐在那,什么情况?
蓝春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蓝玉的话,先坐下了。
父亲蓝玉喝着茶,蓝春和小叔叔互相交换了眼神,都有些不知道的茫然。
“蓝嘉,说一说,我想听听你的观点。”
蓝嘉迫于兄长的威严,站起身来答话:“我已经成年了,不能再如此舒适的生活着,是时候出去闯闯功名了。”
简单说完后,小叔叔摊了下手,似乎就如此认死理了。
“春儿有什么看法?”
蓝春梗着脖子,说出自己思考了的结果。
“小叔叔有这份敢打敢拼的念头,是不错的,毕竟谁也不知道,圣眷何时能够垂怜,与其在翰林院苦苦等待一个机会,不如去放手一搏。”
“但是吧,接下来的内部官职调动,会有很大的反响,谁也不知道哪一方面会空缺,这条路还是比较艰难的。”
蓝春这一个但是,说的蓝嘉皱起了眉头。
“且不说是什么职位,单独说北平,太远了!风土人情和天气环境都和应天府有很大的区别的,不保证到那就适应的了。”
“还有,真要到那,就是完全白手起家了,所有的一切,都是虚无缥缈的,我的看法,还是再等等吧,总会有机会的!”
蓝春说完,都不敢去看小叔叔了,他已经感觉到小叔叔的眼睛里充斥着反骨仔的怒火了。
父亲蓝玉听完后,手指头磕了磕桌子,将两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春儿说的没错,我其实也不是完全不赞同的,只不过明显,下到地方,这条路本身就不稳妥。”
说罢,又喝了口茶,润了润喉,似乎要长篇大论,小叔叔蓝嘉本就屁股还没坐热乎,情绪激动的站了起来。
“我不!我不是小孩子了,没有什么苦和累是我不能承受的,兄长从军那么些年,不也是一点一点改变的吗?”
“我肯定能行!哪怕没有兄长的庇护,哪怕一切都从头开始!这也是一个机会,我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蓝玉没有再说话了,看了看才十六岁,风华正茂、年少轻狂的弟弟,又看了看自己十六岁却稳稳重重、少年老成的儿子。
蓝玉笑了笑,说道:“我在蓝嘉这么个岁数,也开始从军了,从小兵开始,在一场又一场的大小战役中活了下来。”
说着话,眼神却好像回到了那个烽火时代。
蓝玉第一个先想到的,是自己的姐姐,现在的开平王夫人,常家的家母。
那时也是如此,蓝玉在一群军伍大老粗中识点字,姐姐想让姐夫常遇春,给自己安排一个后勤或者文职。
自己也是头硬,就想上前线,去讨杀敌寇,所有人都哈哈大笑,一个毛头小子,却有着建功立业的想法。
姐夫常遇春却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有种!有种!”
接着就是吐,看见那血肉模糊就吐,亲手摸到黏滑的肠子,又开始吐,不知道谁的脑浆糊飞到自己嘴里,还是吐!
那段时间就没有吃饱过,但也一步一步走过来,只不过其中的苦和累,不足于外人道也。
后来啊,姐夫常遇春把蓝玉带到了一定高度,就不再管了,他说:“一个人,只要不孬,底层就留不住他,但是,真正的磨难是中间这段,中层时期,才磨人呢!”
确实,随着将士们跋山涉水,血泡恢复的速度追不上长血泡的速度,一层叠一层,脚底板血痂叠的没知觉了。
从此往后,姐夫也不在了,就自己一个人,慢慢的承受着舔舐伤口的感觉。
直到现在,姐姐还在后悔,没有给弟弟谋个好官职,导致他吃那么多苦,但蓝玉却总是认为,前面走过的路,不值一提!
蓝玉回过神,又深深的看了这位羽翼渐丰的弟弟,说道:“我是同意的,只不过不好给母亲说,她的大儿子几年都没有在家好好陪伴她,她最喜爱的小儿子,如今也要远走他乡,肯定是不愿意的。”
“你只要说服母亲,我就没问题了。”
蓝嘉从激动到沮丧又到兴奋,才坐下,想着怎么和母亲说,而旁边的蓝春,此时就有些哭笑不得。
这不显得我反倒里外不是人了吗?
蓝嘉想了会,还是将目光看向大侄子蓝春,就属他从小到大主意最多。
蓝春见蓝嘉丝毫没有在意他背刺了,也说出自己想到的方法。
“祖母无非担心些,一个是天高路远,一个是环境问题。”
蓝嘉点了点头,能想到的就是这些基本问题了。
蓝春继续说:“小叔叔直接在北平安家不就好了吗?”
蓝嘉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还以为蓝春有什么好办法呢。
蓝玉倒是郑重其事的点点头,说:“嘉儿确实该成家立业了,还是要先成家后立业才妥当!”
蓝嘉虽成年的还年轻,不着急,但母亲和兄长格外的着急了,眼见要成催婚现场,扭头就走了,还说了句:“大丈夫何患无妻!”
这事主基调已经定了下来,剩下就是磨合和接受了。
蓝春三人晚宴都保持默契,没提这件事,蓝太太知道有事,但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如果是政事,她也不方便问,可把她心急的痒痒。
“袭人!袭人!”
人还未进院子,声已替人问路。
却只见,迎出来的是照玉,照玉在灯烛的照影下,显得欲语含羞。
“袭人呢?”蓝春问。
“袭人姐姐给大奶奶帮忙去了,我来伺候小爷更衣。少爷找姐姐何事啊?”
蓝春砸吧砸吧嘴,说:“无事,只不过我习惯每天唤她的名了。”
照玉微微一笑,稍显生疏的给蓝春更衣,不过照玉手柔还人美,也挺让人满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