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多大的炸药桶,都只需一个导火索。
蓝春站在朝堂后边,压根看不到朱元璋,也没人敢去看朱元璋,所有人低着头,不知心中所想。
朱元璋没有说话,站立在一旁的朱标双手把着腰带,注视着跪在中间的北平提刑按察使赵全德。
“臣心有不甘,亡吾儿之暴徒仍旧逍遥法外!”赵全德最后一句话,结束了长篇大论,声声泣血,苦主一般。
随着回荡悠长的声音消散,太子朱标看了一眼朱元璋,见他没有说话,询问赵全德道:“汝想如何?”
赵全德抬头但是视线没有上移,说道:“臣请求三司会审。”言语中不说是十足把握,也有六七成了。
上下都打点好了,就算是皇帝朱元璋不愿意,流程正常走下去,那个凶手就要偿命!
朱元璋叹了口气,臣子是制衡皇帝的棋,尽管皇帝在帝国的权限高的吓人,可依旧是凡夫俗子,不是神灵。
“臣附议!”礼部尚书赵瑁。
“臣附议!”兵部侍郎王志。
“臣附议!”工部侍郎麦至德。
接二连三不断的有大臣走出,一个个品级都不低,直到前面几个人站出来后,才消停一刻。
在胡惟庸案过后,臣子们吓怕了,位极人臣的胡惟庸都被灭了满门,诛杀三族!更别提他们这些拿着俸禄,提心吊胆工作的了。
此时的他们,如果不联合在一起,那么下一个屠戮的对象,就不知道花落谁家了,人人自危、步步惊心!
咬咬牙,就要和皇帝对着干,法不责众,总不可能把他们都杀了吧?那谁给他干活啊?
朱元璋的沉默,让更多的官员心里泛起了小九九,自己的部门主官都站出去了,这下面的人不站队也说不过去了。
越来越多的官员出列,各个部门的都有,只有少部分高高挂起,其他的基本是武将和勋贵了。
朝堂将近三分之一的人,乌泱泱连成片,吵闹的又安静,就连呼吸都不敢大口喘气,施加压力的目标是皇帝。
朱元璋站起来了,走下了龙椅,一步步踩在了众人的心跳上,噗通!噗通!
“既然尔等如此,那就下旨吧,命刑部、都察院、大理寺再次提审案件,同三司会审,以结后昭告天下。”朱元璋仿佛累了。
此言一出,堂下众人松了口气,尽管他们不知道案件起因经过,但他们只想要个结果,一份皇帝低头的结果。
哪怕受审人是天大的冤枉,也要死在这场不见硝烟的战争中,宣告臣比君强的胜利。
陆续有人站回了队伍中,刑部尚书王惠迪上前一步,将此事应下,可大理寺和都察院的,并没有出列。
王惠迪回头看了一眼,却只见都察院詹徽老神在在的站着,似乎和他无关一样,而大理寺卿李仕鲁也没有反应。
王惠迪噌的脑门上开始流冷汗了。
一直观察局势的蓝春这才幡然醒悟,怪不得朱元璋丝毫不在意呢,这场比赛裁判当球员啊!
不管怎么绕,这件事到大理寺和都察院那里,都是一个结果,这还有什么三司会审的必要呢?
盖上章的圣旨很快就出来了,太监迈着小碎步将圣旨递到朱元璋手里,朱元璋没有接,指了指王惠迪和赵全德。
可圣旨还没有到王惠迪手上,蓝春站了出来,拱手道:“臣驳回诏旨,请陛下重新启旨!”
拿着圣旨的小太监不知道如何是好,站立在原地,朱元璋笑了笑,问道:“少君为何啊?”
“臣认为,刑部王尚书与北平按察使有同窗故旧,为了公正,理应当回避!”王惠迪和赵全德是半个同乡,同一个书院的。
蓝春感觉自己赌对了,新勋贵和旧贵族,总要有一个赢下来的,此时蓝春踩一脚,指不定就日后官运亨通了!
这时候的蓝春,就宛如一巴掌,刹那间,朝堂上的衣冠禽兽吵闹起来,更有甚者当众辱骂蓝春,实在是杀人诛心了。
但你要说挑问题,也算是公事公办了,属实癞蛤蟆趴脚面,不伤人却恶心人。
但蓝春无所谓,趁机表表忠心献好的机会不要白不要,蓝春心中正想着,前面突然有个芴板飞了过来,砸到了他的头顶。
没有躲过去,结结实实的挨了这一下,蓝春不可置信的看着飞来的方向,赵全德双眼通红的站立起身。
你当你是王竑吗?想当朝堂上打死人?
朱元璋面色很是不好看,身边的太子朱标指着赵全德呵斥:“放肆!你在干什么?”
“呵呵呵,我离开北平之时,就知道了,我多半是回不去了。”赵全德正了正衣冠,完全没有之前的模样。
他心里有数,本以为东风压倒西风,却没想到完全是朱元璋为了集中权力,所做的一个局。
李彧就是一个探路石,本想要从京中升任北平承宣布政使司,结果阴差阳错被蓝春给点了,顺藤摸瓜查到了赵全德头上。
此时御史余敏、丁廷站出队来,告发了户部侍郎郭桓连同北平提刑按察使赵全德等人私吞两府赋税并私分浙西秋粮等罪行。
赵全德将目光投向始终藏在人群中的郭桓,户部侍郎郭桓走到正中央,将官帽放在了地上,闭上了双眼。立马有左右近卫军上前以手束缚二人,赵全德万念俱灰。
“下旨,剥去两人官衣,着大理寺连同都察院审理此案,命审刑司审问。”朱元璋说完后,都察院詹徽和大理寺卿李仕鲁领旨,算是落下一段帷幕。
朱元璋借助此案,迅速整肃了当时松弛的官场士风,打压了职权上升的六部,打击了功臣勋旧集团,使得专制皇权得到强化,整饰了元末凋敝的吏治。
在郭桓案发生前,六部正官多出自举荐、归附,官员才能、素质参差不齐,郭桓案后,科举出身的士人成为官员群体的主要力量,官员选任趋于稳定,官员任期增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