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赵全德被拷问,越来越多的人被攀咬出来,六部官员人人自危,时不时就有身边的同事上班上到一半,就被锦衣卫拉走了。
此时的问题已经不再是一个贪腐案了,而是肃清恐怖,但凡是出现在名单上的人,都冠以一个贪腐罪名捕进狱中。
其实也没有错,既得利益集团,不惜以损害国家实力为代价,不断从社会超量汲取养分,阻挡了新利益集团。
控诉存疑,说是郭桓侵盗了五府地区(应天府、宣城府、太平府、广德府、镇江府)的官田半额税粮。但郭桓于洪武十七年(1384年)三月任职户部,次年三月因罪伏诛,所能经手的税粮至多为洪武十六年(1383年)及洪武十七年(1384年)的赋税。
其他获罪的赵瑁、王惠迪、麦志德、王道享、王志等,都是前年今年刚升上来的官员,这很难不让人多想。
蓝春拎着一只野松鸡,背着手站立在刑部门口看热闹,大理寺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快下车!还要去拉下一趟的,别磨叽!”说着,给前面这不知道是几品大官的人来一脚。对接完后,囚车又去迎接下一批倒霉鬼了。
大理寺临时监牢关不下那么多人,基本都是在诏狱,由锦衣卫北镇抚司管理,狱中“水火不入,疫疠之气充斥囹圄”,诏狱的刑法极其残酷,刑具有拶指、上夹棍、剥皮、舌、断脊、堕指、刺心、琵琶等十八种。
太阳头逐渐西斜,蓝春站在阳光下,终于等人来了,管刑部大门的门卫老宋,才一手拿着酒瓶,一手提着钥匙晃悠悠的来。
“老宋,你今天还偷上懒了?怎么不打算开门了?”蓝春问道,此时正是午后休息完,蓝春回来上班。
老宋揉了揉惺忪的眼珠子,看到蓝春一脸不可思议的问:“蓝大人,你傻了吧?尚书大人都进去了,其他人都请假了,你还来干嘛?”
蓝春这才反应过来,都怕受牵连“抱病在家”了,蓝春还想说什么,大理寺的阴影下,吴庸被前呼后拥的回到大理寺。
吴庸先注意到他,作揖打招呼道:“蓝大人可安啊?”全然没有之前酸涩怯懦,全身上下掏不出一个子的样子。
蓝春连忙作揖还礼,道:“尚可,这还碰巧抓到一只野松鸡,不知吴大人可有食欲啊?”
吴庸看了看还活蹦乱跳的野松鸡,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摆了摆手,说道:“还是蓝大人自己享用吧。”随后转身,又投入进大理寺去了。
蓝春望着阴影下的大理寺,宛如吃人的野兽,无奈的摇了摇头,提着野松鸡走了,开门的老宋喊了两声。
“蓝大人,蓝大人不进去了吗?”
蓝春只留下一个背影,摆了摆手。
他的上司,上司的上司都不在,他还有上班的必要了吗?止不住的事,更没有必要了,历史的车轮滚滚。
孙楚酒楼。
戏台上的戏子吱呀呀的唱着,心里肯定在想,今天的恩客怎么那么少?戏已开场,依旧要唱下去。
李景隆坐在蓝春旁边拿筷子挑拣着这只瘦松鸡,嘟囔句:“怎么买了那么柴的一只鸡啊?”
蓝春没有理会,自顾自的听着戏曲,本以为李彧死了,郭桓案会有不同的变化,却没想到,自己挖的窟窿,自己给填上了。
蓝春不由得害怕,明初四大案已经发生三个了,第四个也不远了!朱元璋那个妥妥的政治生物不给人留活路啊。
李景隆快把一只鸡都吃完了,蓝春才吐槽道:“你一个国公抢人饭吃,还挑上了?”蓝春直接拿手将最后一块鸡肉抢了过来。
李景隆将筷子撂下,随便用手擦了擦嘴,说道:“我算是看明白了,与其折腾来折腾去,还不如老老实实把这辈子混完,总比这也争那也抢,最后遭罪要好。”
他咂了咂嘴回了回味,继续说:“这不就是和你说的躺平一样吗?真羡慕你,活的通透。”说完竖了竖大拇指。
蓝春无语的挑眉,鄙夷的说道:“你开始通透了,偌大个家底怎么败也败不完,我这白手起家的怎么办?”
李景隆喝了口茶水,打个饱嗝。
“你可放屁吧,你爹还在外打拼呢,还有个爹能指望上,我可没爹能指望了……”李景隆越说声音越小。
蓝春心里想着:算了吧,指不定要剥皮充草了,也指望不上。
两人都没有说话,也没有了交流的欲望,遂散了去。
半个月,恐怖的半个月,一直到立秋第一片叶子落下,钦天监不由得松口气,如果清明不下雨,立秋不落叶,推测二十四节气的钦天监是要砍头的。
一份调查结果,在朱元璋早餐前送上了餐桌,正要吃早餐的朱元璋随意的看了看,在心里面估摸了一下。
“这几年亏空有点大。”说完,拿起了笔,在贪腐数字两百四十万后加了个零,并且盖了章,吩咐道:“继续追下去,追回所有金额!不论如何!对了,以后所有公案上的数字都大写。”
见不得光的地方,有人应喏。
太子皱了下眉,但也一句话没说,继续吃着早餐,朱元璋明显注意到了,说:“如今窟窿总要有人补的,与其是两个问题,不如合成一个,一并解决了,省的日后心烦。”
太子朱标点了点头,尽管知道几句话的决定,是一片腥风血雨,但为了统治,又有何妨呢?天底下只有一个说话的声音,那就是朱家,真正的家天下!
刑场的刽子手没有间断,一批接一批,此案遍及浙西四府、牵连全国十二个布政司,以及整个六部上下官吏几乎都与郭桓的案件有牵连,形成了庞大的贪污腐败网络,累计涉案的官员士绅达上万人,总计贪污税粮两千四百万担。
一匹匹快马从京城出发,到达各个地方,如同秋风扫落叶,落叶即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