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春双手颤抖着,抚摸照玉苍白的脸庞,照玉闭着眼主动亲昵的贴上,将消瘦的身子靠在蓝春怀里。
“奴家为春郎生了个小子,只不过奴家福浅,怕是见不到他长大了。”言语中,泪水滑落到了蓝春的手心。
“不…不会的,说什么傻话。”蓝春的大拇指细细的摩挲着,如今公务加身,案牍劳形,他所采摘的花,很久没有呵护了。
蓝春凝视着照玉的五官,似乎想要将此刻进心里,他能明显感觉到,怀中生命的流逝。
刚到了宝华山外之时,蓝春不敢接受现实,在门外踟蹰不前,所有医学院妇产科的医生都在,很显然,没有人能将其救出这个鬼门关。
医学院院首是一位老妇人,她拉起蓝春的手劝解道:“赶紧去见她吧,她一直在等你回来,简直是个奇迹!”
不知是否是疲惫,还是再次相见的欢喜,照玉在蓝春怀里睡着了,蓝春就如此坐着轻轻搂着她的肩膀。
他想起来了两人的第一次相遇,也回忆起生活的点点滴滴,平时不在意的细碎往事,如今却刻骨铭心。
蓝春亲吻照玉冒着细汗的额头,将她的发丝拢到了耳后,不由得哼起来了歌,李健的《假如爱有天意》。
照玉亡了,睡在了蓝春的怀里,冰棺里的她依旧妩媚动人,可却苍白无力,美人如英雄,不许见白头。
……
……
当天,下起来了瓢泼大雨,雨水冲刷着地面,泛起浓重的土腥气,世人终有分别,无所谓公侯王卿。
太子朱标,穿着不起眼的绣金玄衣,站在了冰棺前,俯视着曾经令他着迷,甚至还和自己妹夫拳脚相加的女子,眼神中没有了儿女之情,却是俯瞰众生之相。
两位男人之间,朱标仅仅是拍了拍蓝春的肩膀,说道:“当年父皇说,我长于皇后之手,不缺呵护,性格却多了些忧柔,这是不可取的。”
作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儿女情长或许是最不该存在的东西。在权与力的面前,个人情感显得如此渺小和微不足道。
蓝春默默抬起了头,与太子朱标对视,朱标做为皇者被目光所打扰,下意识的皱眉头,但他看到了蓝春眼中的狮子般愤怒。
蓝春心中万分悲痛如决堤之水,朱标也不好再停留,踏着雨帘而去,雨雾中不知道有多少人随行。
蓝春跌坐在冰棺前的蒲团上,宛如自嘲的说道:“看来皇帝朱元璋为太子设的美人关,太子已经过去了,而我却没有啊。”
感情可以是一纸荒唐,那还有什么是真的?越是上位者,情感越是淡泊,他们身上的人性已经被极致压迫,全然是行使权力的机器了。
雨夜中的皇宫,绣闼雕甍下藏着浓重的威严,卑躬屈膝的小太监蹜蹜而行,将消息贴耳给皇帝的贴身大太监传递。
大太监挥了挥手,示意知道了,小太监又再次无声的退走了,大太监检查仪表后,走了进去,跪在朱元璋身边,低声说:“她亡了。”
“不过是个婢子罢了。”朱元璋听完后,头也没有抬,也没有放下手中的朱批,依旧处理着国家大事。
美人计中,最不值钱的便是美人。
照玉的死去,才是美人计真正的闭环。
……
……
“臣观燕王在国,举动行止,与皇帝无异。又闻望气者言,燕有天子气,愿殿下先事预防,审慎一二!”
已经离去的太子朱标来到了永昌侯府,见到了蓝玉,蓝玉屏退左右,说下了这段话,他第一次审视燕王,确实不同凡响。
但近些年外放在藩后,着实让人惊诧,要是真有龙气存在,那燕王身上也是有龙气依附一二!
“我在,甚是恭敬,他不敢!”朱标说道,绝无仅有的自信从他身上蔓延,皇储所拥有的,岂是藩王所能动摇的?
蓝玉抬头,凝视太子朱标,如今的朱标已经不是当年,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孩子了。
蓝玉拱了拱手,说道:“但愿吧。”燕王朱棣的心,也不是当年的心了,他想讨要一个白帽子!
蓝玉却不禁心底有了一丝忧伤,天下事终究还是他们朱家的事,其他人想要参与,那必须付出极大的代价,或者惊天的好处。
朱标见雨停了,作势要走,蓝玉起身说道:“雨刚停,路上还有些泥泞,殿下在家里吃过饭再走吧。”
朱标挥了挥手,走进了仍旧飘着水气,宛如青纱帐的雾里,这朦胧雾气仿佛屏障,遮挡了蓝玉的目光。
他看不清他了。
……
……
一个人的悲伤影响不了全世界。
翌日,皇帝封赏了众位北伐而归的将领,蓝春的官职直接被提到了五品位,领工部郎中一职,相当于司长正厅级。
至于主管的部门,由于现在部门的重新划分,并没有系统分类,蓝春主管的两科,分别是屯田科和铸币科,如今还要将兵器铸造科等研究相关,归属到蓝春统属。
他的身上还挂着从四品级的国子监司业,虽然是兼代领,那怎么的也要算是实打实的副部了。
朝堂上,朱元璋撤掉了冯胜的帅职,去掉了他的大将军印!将冯胜调往别地去练兵去了,据说是陕西。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永昌侯蓝玉受命,拜大将军,及日赴北,统十五万北进!”
蓝玉跨步而出,接下了旨意,如今的草原诸部,不堪一击,本次战役本就是十拿九稳之局,只需要在茫茫草原中,找到残元所在,击败他们。
与此同时,看似已经各回各家的部队,快速增兵至大宁,进至大庆,威压蒙古诸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