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是不是换了个人呢?她的种种异象让蛮子不敢与她亲近,甚至连对视也不敢。那眼神活生生的要把他吞掉一般。
“蛮子,姑姑做的蔬菜粥好不好吃?”知了放大的脸显出大小不一的疙瘩来。鼓起的包起伏着,像有虫卵在蠕动。
蛮子啊一声,站起身,小腿肚一凉。一条白白胖胖的尾巴打在他脚上,从桌角缩下去。
“有蛇!”蛮子尖叫,定睛细看,蛇没了,三人跟没事样看着他。
“祖奶奶,姑姑又吓我。”蛮子知道没人信。知了警告的意味吓得蛮子不敢再乱说话。他躲在祖奶奶身后,愉悦也在笑,笑得很开心。
蛮子揣着不安的心直到半夜才沉沉睡去。
“蛮子跟姑姑来啊,姑姑带你去好玩的地方。”这声音忽远忽近。萦绕在耳边挥之不去。蛮子心里一抽,惊醒了。墙上印着巨大的蛇头,蛇头吐着信子。倒影划过他的脸。蛮子抖动着悄悄扭头。
“蛮子醒了?”蛮子再扭头,墙上的黑影不见了。知了坐在床头,声音在笑,神色不见丝毫变化。很平静。
“姑姑,吓死我了。”
“姑姑睡不着,陪姑姑走走。”
“去哪?”知了可从没有过夜游的习惯。
“去……你父母家。”
蛮子的家早就空着,一年半载偶尔去打扫一次。
“我不去!我要睡觉。”
“蛮子乖哦。跟姑姑去,听话。来吧。”那声音就像催眠曲,一遍又一遍。蛮子爬起来,跟在知了身后。知了露出满意的笑容。
“去哪呢?”愉悦靠在门后。
“睡不着,出来走走。”知了上前,很自然的抱着他。“我口渴,给我倒杯水嘛。”见他不为所动,知了晃晃他胳膊在他脸上亲一口,撒娇道:
“去嘛,嗯……陪我走走。”
愉悦心软了,看着眼前灵动的双眼有一瞬恍惚。触手可及及啊。曾经一群少男少女在林间奔跑。大山深处,溪涧记录了多少笑脸。风雨过后,这一切都消散。
他端着水杯呆望着,院子里早已没了人影。
“蛮子,为姑姑尽一份心,你也是个孝顺的孩子。姑姑会记住你的,放心去吧。”
蛮子一摸脸,一手黏糊的液体。他站在草丛里,野草没过他的肩。四周是参天大树还有望不到边的黑暗。
“蛮子,你去哪儿啊,怎么不要姑姑了?”无论他用尽全力奔跑。耳旁的风带着腥味。嘶嘶声压过草丛。
他像只被玩弄的猎物。橡皮泥样的怪物无线伸长。一圈圈缠住他。
无线膨胀的脑袋不断变大。最后把他吞进肚子里。
“救命!”
“嗯。真是好侄子。”知了抹嘴,摸摸肚子,扭动着腰身正准备离开。
“原来,知了也学会吃人了。”
知了愣了一会,随即笑道:“讨厌,吓人家一跳。我迷路了,好害怕。”她刚想扑过去,愉悦掐住她的脖子,手上的力道越收越紧。
“愉悦,你欺负人家,我害怕。”见他不为所动,知了眼神也变得凌厉。用力一脚踢在他胯下。趁他后退,立刻拉开距离。
“对着我这张脸也下得去手?真是吸血王子呢。”
“你不是知了。”
“呵,不是又怎样?我告诉你!我可不比以前了!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可是,我很不高兴。知了没了,谁给我做饭呢?你做的饭真难吃。还带着一股子骚腥味。你……嗯,用盐腌制下,应该很好吃。”愉悦耸肩,一副不怕事的样子。
“你!你去死!”知了大怒,双手伏地,露出一排獠牙。牙齿尖细密集却又十分有力。张嘴朝愉悦扑去。愉悦从身后裤腰上抽出两把菜刀。一刀朝她扔去。
知了一惊,晃晃身子躲开,眼眶血红,露出本性。长尾刷一下朝他卷来。愉悦起身一跃,跳上树干。
“墨月哥哥!小心!”忆香俯冲下来,尖嘴对着白蛇一顿狂啄。白蛇不同往日,身体壮大了许多,不再是可以拎在手上任人拿捏的小蛇,忆香的行为不过是在给它挠痒痒。
“来啊!你们都一起来!特别是你,人参精!大补!哈哈!”
愉悦附身一刀,对着白蛇用力一劈。
“你这一刀不痛不痒。能奈我何?”白蛇得意一笑,尾巴化作一炳利剑插进愉悦心脏。
两人都没笑,冷冷地盯着对方。势必要把对方置于死地。忆香吓得尖叫着,想过来,却不敢动。
片刻,白蛇的笑脸僵住,它的身子血流如柱。愉悦稳稳站着,举起一颗蛇胆。他的血和蛇血混在一起,染红大半个身子。血水浇灌着他脚下的土地。
“蛇胆也是大补之物啊!”
“怎么可能!你……没有心,你怎么还活着……你”白蛇化作知了的模样,捂着腹部几欲倒下。它还有好多话想问,却没有太多力气说下去。
“别杀我!夏知了也不会放过你的,你不忍心让她看到你这样吧!你……你曾经也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你这样又是何必呢?”白蛇连连后退。半是哀求,半是恐吓道:
“你那点龌龊事别人不知道,我还是知道的,别以为你师傅宠着你就没事……这方圆数百里的孤儿,死去的人都跟你有关系…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然后呢?”愉悦语气如冰。
“你放过我,我把知了还给你,做牛做马我都愿意!”
“噢……”愉悦语气如常,细细看着手里的蛇胆叹道:“你还是有点本事的。”但不多。这点本事也是偷鸡摸狗换来的,不然它的法力,体型,短期类不可能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白蛇以为放过了它,谄媚道:“我再厉害也比不上你啊。没有心还可以活着,没有法力,还这么厉害。你是怎么修成这样的?”
愉悦嘿嘿一笑,神秘说道:“因为,有人替我好好活着。”
“那是谁?一定是很重要的人吧?你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他……”白蛇心里暗算着,一定要把他法力找到,据为己有。看样子他的心窍回来了,可是他的丹府呢?说不通啊?白蛇胡思乱想间。愉悦早就看出了她的心思。
“我的事不用你担心。你还是想想你的下辈子吧。”说着手起刀落。
白蛇慌神间,完全没有机会逃跑。它不可思议瞪大双眼。“我是知了……你竟然对我这样……她不会放过你的……”白蛇捂着脖子,血从她指尖溢出。白衫变成血红。
它的眼神逐渐怨毒,像当初诅咒知了那样发出愤怒的嘶吼:“夏知了不会……放过你……血债命尝……我诅咒你……”
“去你大爷的诅咒。”
愉悦不会给它机会说完,用力一挥。它整个脑袋落下来,很快变成一条大蛇的尸体。知了的一缕魂魄飘出,缓缓升起,飘进林间。
“知了去哪了?”忆香问。
“不知道。她应该就在附近。”
“给你。”愉悦把蛇胆递给忆香。
“墨月哥哥,这蛇肉已经大补了。这个还是你吃吧。”
“我现在已经有了趁手的武器了。”愉悦说着划开白蛇尸体,取出蛇骨。蛇骨柔软如丝,带有血迹。愉悦把蛮子从蛇腹掏出来。蛮子陷入昏迷,依然还有气息。
破天荒的,秦奶奶竟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她走进浴室,洗个热水澡,对着镜子梳妆。左右查看一番,对着自己这张皱巴巴的老脸叹息着。“生不逢时呢,这又要何年何月啊。”
在愉悦还没回来之前,她自己推着轮椅出去找好姐妹去了。
愉悦抱着蛮子回家,空空的院子,安静得让人有些落寞。见他回来,院子里瞬间变得嘈杂,各种动物张嘴找他要吃的。他看着脚下自己搂着长大的鸡群像极了忆香小时候。苦笑着摇头。
忆香吐吐舌头,想到了过去的自己。
两人给蛮子洗澡,喂完院子里的动物。坐在葡萄架下。浓密的叶子盖住了半边天。
“知了种的葡萄又长大了不少呢。”
知了不知睡了多久,只觉肚子饿的发慌,四肢酸痛。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被绑起来,眼睛也被蒙住了,看不见周围的一切。只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说:我美吗?我是不是年轻了许多?
然后是年轻男子厌恶地咆哮,叫她远离自己。接着是女子大哭不止。哭声变成一个苍老的老太婆。
为什么你不是他,为什么他不能回来?他在哪?
片刻谢易卑微哀求道:“你要的女孩,我给你找来了,能不能给我点药?求求师傅!”
知了内心凌乱,不知自己身处何处。胡乱摸索间,靠着墙壁把蒙在眼前的布往下蹭出点。布条嘞得太紧,额头火辣辣的,眼泪也跟着往下掉。好在,她总算能看清一点了。
眼前站着团团,黑咕噜眼珠子望着她。知了吓得心脏一抽。
“嘘。”在她开口前,小骨架子示意她噤声。把她眼睛上的布条往上一拉。
知了内心无语,现在她不能说话也不能看。不知这团团搞什么鬼?于是悄悄在墙上蹭出一条缝,眯着眼打量周围环境。
屋内的光线有些暗,她在一块围布后面,面前是铁笼子。不远处,谢易跪在年轻女孩面前领过东西,千恩万谢离开。灯光照耀处,长长的铁链伸向另一端,那边一定拴着什么东西。无奈太黑,她看不清。
年轻女子坐在梳妆镜前,撩起耳边一缕长发,竟把整张脸皮扯下来铺在桌面上细细查看。
“这张脸还是太粗糙了,还是这张好,细皮嫩肉。光滑透亮。”她举着一张脸皮,那是谢易的脸皮,干巴巴的在灯光下透着死寂。
女孩随手一扔,坐在地上的狗捡起那张人皮嚼着,屋子里回荡着它吧嗒吧嗒咀嚼的声响。
屋里隐隐弥漫着说不出来的腥臭味。知了一阵干呕,差点把胆汁呕出来。
“醒了啊。你真是运气不好,干嘛要去招惹白蛇呢?你不死,它不会罢休。”年轻女孩背对着她恢复正常声音。知了这下听清了这是神婆的声音。
难怪呢?这是弄哪一出。身后咽口水声音越来越大。知了扭头,两米开外,火红的眼珠在跳动,见她扭头,咧嘴间满口獠牙腐臭味喷了她一脸。她看不清黑暗里蠕动的一团东西。本能往铁栏边靠,顺带撞了一下小鬼。团团不说话。哀伤的眼骷髅看着她,片刻从铁栏里缩出去了。
神婆整理好妆容,提着灯走到她面前,拉开那块围布。现在她是位年轻貌美,充满活力的陌生女子。只是她的声音和她的年龄一样苍老。
“看得出来你有很多想问的。我也一样。不如,我们从你身边那位说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