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哭成这样?”宛卿轻声道。
“我不知道,不知道你会弄成这副样子!”张鸦九双手捂着头,心中悲痛,不敢去看她。
心中有愧,最负宛卿!
“我又不怨你了。”宛卿轻然一笑。
二人见面的场景,她想过无数次,等看到张鸦九,狠狠捶他一顿,或者插他两刀!
但等人真来到面前,却又是心软,她还是一如从前般的傻。
傻得追在他身后多年,哪怕是没有意义的,傻得现在连生气的话,恶毒的咒骂都说不出来。
“张鸦九,你过来,我想再好好看看你。”
他起身坐到床边,靠近后,终于能仔细看清那张苍老的脸。
满是皱褶,芳华不再,与印象中那位女剑仙相差甚远。
但这次,张鸦九不再那么随意,仔细的看着,想好好记住她的模样。
“我是不是很丑?”宛卿笑着问。
张鸦九拼命的摇头,温柔的语气,从没同眼前女子这样说过话,“不丑,还是好看的。”
“你是天下第一好看的女子!”
“骗人。”宛卿捂嘴轻笑,哪怕老了,在心上人面前,还是忍不住做女儿态。
“哪有说老太婆好看的。”
她伸手轻轻擦拭张鸦九的眼角,温柔的抚摸脸庞,神情恍惚,“要是以前你也这样,那该多好啊!”
“是我对不起你。”张鸦九神情苦涩,已经慌了神,行走江湖多年,他从未如此过。
“砰!”宛卿突然握拳,捶在她的胸口上,绵软无力。
“我打完了,现在不欠我的了。”宛卿笑着,希望用这样的方式,减轻他心中的愧疚。
可越是这样,张鸦九的心便越痛,像是利刃穿过般,血淋淋的痛。
“你为何会变成这样?”
张鸦九是四品,尚且是中年模样,宛卿比他更强,乃是上三境的宗师,应该更加年轻才对。
“我不说,说了会害死你。”宛卿摇着头,闭口不谈。
“好,你不说,那我不逼你。”张鸦九温柔一笑,就这样陪在床前。
二人从白天坐到黄昏,屋外突然飞来信鸽,李青玄拿着信走了进来。
“前辈,有你的信。”
张鸦九起身,接过书信,扭头看向木床,轻笑出声,“我去去就回。”
看着他的背影,宛卿神情苦涩,低声呢喃,“又是这般,短暂出现,匆匆离开。”
来到屋外,张鸦九打开书信,这是来之前他请百晓生帮忙打听的。
关于宛卿的往事,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导致她变成这副模样。
十年前,朝廷通缉的江湖恶徒血衣剑洪泽,几经躲藏,来到东临海,杀人练功。
血衣沾身,虐杀百里,其中便包括宛卿的双亲。
得知消息,宛卿对其穷追不舍,逼得洪泽上天无门,入地无路,多次险些被斩杀,死里逃生。
追杀整整持续了一年,最终在东临海某处山谷,洪泽邀请两位好友,埋伏欲将宛卿镇杀。
最终,宛卿败走,不知所踪。
阁下给了十锭金,额外赠送一条消息。
洪泽与当年那两人,如今皆为三品宗师,为了躲避朝廷追杀,主动臣服,现在成了镇守东临海的江湖隐卫。
张鸦九看着书信里的内容,胸膛起伏,他不知道宛卿居然经历了这么多的事。
双亲被屠,却不能手刃仇敌,内心该是何等的痛啊!
倘若那时的他不去看什么江湖,或许宛卿也不会为了追寻他,踏入武道。
一切因果,最终始于他张鸦九。
他痛苦的闭上眼睛,手中用力捏碎信纸,随后冲李青玄道:“劳烦你守在这里,我去办点事。”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他…走了吗?”听到动静,宛卿轻声问。
“嗯,走了。”
“走了也好,免得他心里难过。”宛卿低叹一声,又盯着窗外愣神。
……
一间酒馆内,酒桌前坐着两人,其中一人头戴蓑笠,遮住了大半张脸。
“十两黄金,消息给你。”
“不,我给你一百两黄金,你把那三人的位置告诉我,我要准确的!”张鸦九饮进杯中酒,空酒杯重重搁在桌子上,沉声道。
作为天下第一的铸剑大师,他最不缺的就是金银财物。
听到百两黄金,蓑笠侠客面带笑意,百晓生的人从不会拒绝钱财。
买卖消息,黄金问路,只要给钱,无事不通,无问不答。
“好,洪泽此时便在东临海府衙外三十里处,听风山庄内。”
“另外两人去替朝廷办事了,你暂时也寻不到。”
“但我能告诉你,他们七日后便回。”
说完,百晓生的人伸出手,消息卖出,金银到手,诚信经营,概不赊账。
张鸦九也很果断,拿出一张票据,递了过去,“大虞任何钱庄都能兑。”
一百两黄金的票据到手,蓑笠侠客起身,准备离去前,他好心提醒,“你不过四品境,挑战三位宗师不可能胜的,况且他们背后是朝廷!”
“多谢阁下告知,我自有决断。”张鸦九抱拳道。
随后,他又自顾自的喝酒,一杯接着一杯。
朝廷隐卫,说白了就是一群见不得光的人,被朝廷通缉追杀,害怕了,便低头为奴为仆。
在这个天下,有些江湖事,是朝廷不好明着处理的,比如暗杀某个人,或者替朝堂某位大员做些腌臜事。
这样的人见不得光,所以叫做影卫,他们最低都是三品,攀附那些大官。
只有境界高深的武学宗师,才能为奴换命,其他人想这样做都不够格。
并且,他们这些人,如果被上面追查,手握大权的官员们也会弃车保帅,再用别的影卫将其处理,杀人灭口。
可谓是一群极好用的通缉犯,是那些大臣们最好用的鹰犬。
皇帝用不上,因为皇室的鹰犬已经足够多了。
杀这些人会得罪朝廷,这种事张鸦九压根不在乎。
只是他不过四品境,想杀三位宗师,有心无力啊!
他心中苦闷,连喝进嘴中的酒都觉苦涩。
沉思许久,他缓缓起身,心中有了决断,无论如何,始作俑者洪泽都必须死。
一切祸事的源头,就是那个家伙!
他丢下一锭银子,朗声道:“小二,结账,再帮我打壶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