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金乌闹出的动静就瞒不住了。
七位星君刚将金乌收走,云头便有一道遁光落下,正是黄花观中毒龙来此。
“百目道友,今日府中有贵客临门,恕不招待了。”
天枢星君扬声说罢,打开福地法禁,将百目道人拒之门外。
那百目道人似是不甘心,遁光徘徊良久才隐去。
福地山庄内,众人闲谈半晌便各自休息去了,那毕方却要留下,随着七星君去往火德星君麾下听调。
此间事了,七星君却没有待在这里的理由了,自当封闭洞府静诵黄庭,寻个机会脱身。
安睡一晚,师徒三人次日一早出了福地,沿山路前行。至晌午,忽见一处楼阁重重,宫殿巍巍。门前杂树密森森,宅外野花香艳艳。柳间栖白鹭,浑如烟里玉无瑕;桃内啭黄莺,却似火中金有色。双双野鹿,忘情闲踏绿莎茵;对对山禽,飞语高鸣红树杪。
八戒极目而望,见那山门匾额上书黄花观三字,便报与玄奘道:“师傅,那处是个道观,可要前去拜会?”
玄奘笑道:“道家与我们衣冠虽别,修行一般,若是过门不入却失了礼数,即是遇着了,合该登门拜访才是。”
悟空却道:“师傅且慢,这观中主人怕不是昨日上门来的恶客,若我等入了他地界,岂不是自投罗网?”
八戒听得连连点头,却听玄奘道:“悟空所虑有理,只该来的迟早要来,避烦斗捷着实无益。”
说罢,纵马行至观前,却见门廊上挂着一联道:黄芽白雪神仙府,瑶草琪花羽士家。
观中主人停了动静,起身来迎,只见他戴一顶黄灿灿莲花冠,穿一领黑淄淄乌皂服,踏一双绿阵阵云头履,系一条黄拂拂吕公绦,面如重铁,目若朗星,很有些派头。
百目道人见了玄奘也是一惊,忙整了衣裳,降阶相迎道:“贫道失迎了,长老请里面坐。”
入了黄花观,按宾主落座,百目道人又忙着使人整治斋饭,殷勤招待。
用过斋饭,那百目道人又道:“好教长老知晓,在下虽是妖灵出身,却也日日修行不辍,不敢有半点怠惰,乃是正经持戒清静修行之辈,不曾造下半点杀孽。只不知为何,元神中一点煞气难消,每每打坐总是心神不宁,五内躁动,迟迟不能得正果。”
“我见长老顶上隐有金灯瑞霭,料想定是大德高僧亲临,佛门向来以禅定功夫最为人称道。今日有幸得见,厚颜求教,望以禅法指教一二,足慰生平。”
玄奘闻言,也不怯场,即对道人宣讲禅法。
“禅者静也,法者度也。静中之度,非悟不成。悟者,洗心涤虑,脱俗离尘是也。夫人身难得,中土难生,正法难遇。全此三者,幸莫大焉。至德妙道,渺漠希夷,六根六识,遂可扫除。菩提者,不死不生,无余无欠,空色包罗,圣凡俱遣。访真了元始钳锤,悟实了牟尼手段。发挥象罔,踏碎涅盘。必须觉中觉了悟中悟,一点灵光全保护。放开烈焰照婆娑,法界纵横独显露。”
百目道人侧耳受了,心中喜悦难言,稽首皈依,躬身拜谢道:“圣僧所言实乃禅机之悟本也!”
只却又叹道:“禅虽静,法虽度,须要性定心诚,可谓知易行难。”
玄奘笑道:“你有此意便是悟了。有言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世人多有为了颜面强不知以为知的,更有些一知半解,还有真不知道自己不知道,误入歧途,反成了知见障。”
“你知道自己‘不知道’,是为真知道,这便殊为难得了。”
百目道人闻言忙稽首拜谢。
“你若执着于此,恐生心魔。”玄奘劝道:“自以心为形役,又哪里能窥得逍遥之意。”
这毒龙虽是自怨煞死气中化形而出,却也因此彻底断送了伴山泉中金乌的最后一点生机,反倒有些功德,这才能收敛凶性,踏上修行之路。
只他这等凶兽得道本就比寻常生灵艰难些,若非薄有功德,只怕这劫数就不止五内躁动心神不宁这般简单了。
百目道人得了玄奘指点,自是千恩万谢。
“还请圣僧留下名号,日后我也好为圣僧扬名。”
道人言辞恳切,“开示点化之恩不可不报,圣僧万万要依了我才是。”
玄奘闻言笑道:“贫僧玄奘,乃是自东土大唐往西天取经去的。适才路过宝地,竭诚进拜。”
这话一出,那道人险些变了颜色,只被他立时掩住,口中道:“小道不知,失于远候,恕罪!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