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还不到八点樊林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樊林平时要九点过十点才会起床，这是昨晚没收到苏易的回复，睡不着。
    “苏哥，一会我让小陈把车给你送过来。你发个位置。”樊林并没有一打通电话就问自己最关心的事，而是说让小陈给苏易送车。
    “樊总，实在抱歉。昨天晚上我又打了他的电话，接了。”苏易停了一下，他一时没想好李云岫该怎么说。
    “书记咋说？”樊林立刻来了精神。
    “他说，这事涉及到国有资产，是原则问题，比较敏感。不方便打招呼。而且，现在，一旦被举报，上级会一查到底。即使最后没事，但也会影响以后的发展。”苏易自己都觉得这理由有点牵强，但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他只想让樊林知道，李云岫这条线，以后怕是不能用了。
    “要不，你去找一下他呢。当面说，可能会好一些。”樊林还不死心。
    “没用的。我说了去找他，但他说不用去，去了也是一样。”苏易突然觉得这么说谎，很别扭，说到底，这样的事，自己两边都得罪了。
    “哦，那，先这样吧。我再找其他人想办法。”樊林的声音没了精神头，应该是还没起床。也不再说让小陈送车的事，就这么挂了电话。
    苏易把电话放下，铺开纸笔，准备写字。刚把纸铺好，苏易想起昨晚，不对，是今天凌晨沈静发的信息。想了想，苏易觉得应该给沈静回复。沈静如果不是到了很无助的时候，也不会在半夜三更给自己发信息。
    苏易想起了一个成语，相濡以沫。这个成语可能大家都很熟悉，但未必知道其中的典故却很悲情。
    相濡以沫说的是两条鱼被搁浅到了岸上，奄奄一息，却相互吐泡沫去湿润对方。
    此刻，苏易觉得自己和沈静像极了那两条鱼。
    “小沈，是遇到麻烦了吗？”苏易在微信上问。
    “苏哥，我真的，真的扛不住了。连一点希望都看不到。”沈静在这行字后面加了一个流泪的表情。
    “小沈，有什么事的话，你告诉，看看我能不能帮上一点忙。”苏易的心软了。
    “没什么事，就是，就是昨天晚上，真的好难受。现在好了点，苏哥，打扰你了。”沈静没有打字，用语音。
    苏易听到沈静的声音很虚弱，想了一下，苏易发出一个信息：“小沈，我现在到你那里。告诉我栋号和门牌号。”
    “苏哥，耽误你什么事吗？”沈静打字问。
    “现在还能有什么事。没事的。”
    “一会我下去买点菜。”
    “不用的，我顺路买过来。”说完，苏易把刚铺开的纸收好，把房间简单收拾了一下。从床头柜的父亲给的那个信封里拿出一千块钱，想了一下，又拿出一千装进手包里。
    现在基本不受限制，进不需要扫健康码，但乘坐公共交通依然必须戴口罩。
    路过超市的时候，苏易给公交卡充值了五十块钱。现在，坐公交不免费了。
    公交车上的人也比前段时间多了，依然是老年人为主。苏易在网上曾经看到过一个公交司机说，现在坐公交的以两种人为主，中学生和老年人。中学生一般家长已经不再接送，而老年人，坐公交免费。
    苏易在车上看到不少综合楼的底商铺面贴出了“旺铺转让”的牌子。曾经，一铺养三代，而现在，商铺似乎已经成累赘。
    苏易记得当时疫情初发是去年九月，冬天最严峻。当时而媒体公布的是当气温达到摄氏25°时，病毒就无法存活。而现在已经是八月了，最高气温高达摄氏40°疫情却依然没有被彻底抑制。不少实体店，已经关门或者转让。
    苏易有一种预感，这次疫情很可能会改变以前的经济形态。具体是什么，苏易说不清楚，但可以明显感到的是，人们越来越依赖网络，网购，外卖已经不新鲜，而网课，成了热词。去年入学的大学新生，有至今没到过学校的。
    疫情促进了网络经济的快速发展和完善。
    苏易虽然是最早的一批网虫，但却几乎没有考虑过通过网络赚钱，即使做自媒体的时候，也是以流量收益获利。而网络经济，绝不仅限于流量收益。
    苏易突然想到沈静以前开过网店，而自己对这一块却不怎么熟悉。或许，今天可以和沈静谈谈这个话题。
    天无绝人之路。上帝为你关了一道门，一定也为你开了一扇窗。可这扇窗在哪里呢？
    苏易的经历不可谓不丰富。在过去，苏易几乎想做啥就做啥。
    从研究所辞职开面馆，到西南外国语学院学英语，进入当时最热门的旅游行业，自己开公司，重组国企。公司业务先后涉及贸易、旅游，建筑装饰、宾馆酒店，生产制造……可以说几个大的行业或者说热门的行业，苏易都有所涉猎。但最终，这些路，被一扇一扇无情地关上的门给堵了回来。
    用小说来解剖自己，找到自己的的致命伤。想到这里，苏易在心里骂了一句，尼玛自己给自己剃头也就算，这是要给自己做个尸检呢！
    公交车是一票通，除了电子报站，也没人催谁下车。
    苏易坐过站了。这已经不是苏易第一次坐过站。
    苏易是听到公交车驾驶员提醒一个大妈把手机音量关小，才发现自己坐过了站。公交车上贴有文明提示：请勿在公交车上外放电子设备的声音。可总有一些喜欢在坐公交车时玩手机，不但外放声音，而且还把音量开到最大。
    赶紧下车，却正好是一个市场。苏易进市场买了一条鱼，然后买了一些配料和蔬菜。两个人吃饭，不用买太多，何况，现在苏易随时都在提醒自己：限高！
    几天前在手机上还看到一个短视频，一个债权人到法院举报，自己的债务人在限高后居然去市场买了两斤猪肉！这条视频引起评论区一场热烈的讨论，或者说争论。
    付款的时候，苏易说付现金，摊主有点为难地说，自己没准备零钱。苏易想到自己的支付宝已经解冻，就说可以用支付宝找零。
    “大哥，要不你用支付宝付，你看，我这不有点忙呢。”
    “我的支付宝没钱。”苏易说。
    摊主看了苏易一眼，没再说什么，用支付宝找了零。然后问苏易是否需要剖洗干净，苏易说不用。
    苏易提着摊主们给的几个塑料袋到了沈静的房门前，轻轻敲了几下，门开了。
    沈静站在门口，看了看苏易，又把头低下，脸上如凝了一层薄雾。都忘了让苏易进屋。
    “这是不欢迎？”苏易说。
    “哦，不是。苏哥，进来。我给你拿鞋。”沈静赶紧侧身让苏易进屋。拿出放在鞋柜上一双还没拆薄膜的男式拖鞋，放到苏易脚下。
    看得出来，这房间应该刚打扫过，很整洁。苏易把塑料袋递给沈静，弯腰换鞋，换好鞋又从沈静手里拿过塑料袋。沈静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脑子明显宕机了。
    房子本来就不大，一眼就看到了厨房。苏易提着袋子往厨房走去，沈静赶紧跟在后面，这样子，倒像是，苏易是主，沈静是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