跛儿干算是太监里的武职,对大明的军事实力知道得比较清楚,接着道:“回太师的话,土木堡一战太师消灭了明国的二十万大军,这基本是明国京师周边的全部实力了。”
“如今太师在关外虎视熊踞,宣府大同的压力不可谓不大,明国必然会向这两地增兵,同时加强到京师的沿途关隘防御。”
“到时候明国京师周边的防御将极为空虚。”
“如果太师要出兵,奴才建议您绕过宣府大同。”
“只要拿下居庸关和紫荆关之一,那就可以直驱明国京师了。”
也先点点头,表示认可。
而下面的诸多首领们对于跛儿干的建议也极为认可。
蒙古人是草原游牧民族,从来都是征伐不断,几百年来的战争经验早已是丰富至极。
蒙古善攻,汉人善守,这是他们一致认可的。
如果少攻打明国的坚固城池,那么他们蒙古人善于骑射的优势将逐步体现出来。
到时候,别说是一座京师,想要恢复大元江山,那都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孛罗大赞道:“你跛儿干不愧是我蒙古人的后裔,虽然现在已经不是男人,但骨子里能征善战的本事却没有丢掉。”
跛儿干赶紧道:“不敢不敢。”
“奴才只是对明国军事比较熟悉而已,不敢说能征善战。”
“否则怎么会是太师的手下败将。”
一通马屁拍的也先心情大快,挥挥手放他们下去了。
等喜宁和跛儿干二人出了大帐,也先问道:“诸位首领对于他们二人的想法有什么意见吗?”
伯颜帖木儿道:“禀太师,汉人奸诈,他二人的话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
孛罗问道:“我看他们说的挺好,你说他们不可信,到底是哪部分不可信?”
伯颜帖木儿答道:“不是哪部分,而是谁的话。”
“什么意思?”也先问道。他也不太明白伯颜帖木儿的话。
伯颜帖木儿答道:“喜宁的话可信,跛儿干的话不可信。”
赛罕王嗤笑道:“你是说,汉人的话可信,我蒙古人的话不可信喽?”
伯颜帖木儿没搭理他的嗤笑,解释道:“喜宁虽然身为汉人,却已经投降了我瓦剌,还数次建议杀掉明国的皇帝,他已经没有了退路,只能跟着我们一路走到底。”
“而跛儿干原本是我蒙古人,结果投降了明国,阉了身进宫当了太监,现在落到咱们手里,又投降回来,这种反复无常的人,他的话怎么可信?”
赛罕王反驳道:“我听跛儿干的话说得很对,土木堡一战消灭了明国军队二十余万,明国京师现在没多少军队,这话哪里错了?”
伯颜帖木儿解释道:“虽然我大元消灭了明国的二十万大军,但是这只是明国的三大营和京师周边几支卫所,并不是京师全部军队。”
“我问过俘获的明国将领,他们跟我说,京师周边还有密云卫、天津卫、通州卫、昌平卫等数个卫所,人数加起来也有数万人之多。”
“如果我蒙古大军攻打明国,即使能够成功打破关隘,兵临京师城下,那我们也将面对数万明国军队。”
“甚至还可能有十数万新征召的汉人壮丁。”
“到时候咱们以数万人攻打接近二十万的明国京师,有多少蒙古勇士的命会丢在京师城下。”
“要知道,明国京师那可是明国的中枢所在,墙高城深数倍于大同城。”
一番话说得赛罕王哑口无言。
是啊!
面对大同城他们都没有什么办法破城,就更别提比大同大了数倍的京师了。
却听伯颜帖木儿继续道:“再说了,跛儿干建议绕开宣府大同,但是......”
“咱们攻打明国京师,必然会震动明国天下,宣府大同的军队必然会支援明国京师。”
“一旦咱们攻打京师有所差池,他们就会立刻变成截断我们退路的人。”
“到时候别说太师在土木堡取得的优势将会尽失,咱们能不能回到草原都是另一回事了。”
“如果他们真的离开城池,那咱们蒙古勇士会怕他们?在野外,汉人什么时候是我们蒙古勇士的对手了?”赛罕王抓住伯颜帖木儿话里的漏洞反驳道。
伯颜帖木儿冷笑道:“汉人兵法有云,未算胜,先算败,才是常胜不败的道理。”
赛罕王嘲笑道:“你果然已经变成了汉人的奴隶,不学我们蒙古人的兵法,却去学懦弱汉人的兵书,真是不配成为苍狼的后裔。”
眼看二人又要吵起来,也先插口道:“够了,今日找你们前来,是商量如何处置明朝皇帝的,不是让你们吵架的。”
几个人连忙闭嘴。
大帐中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半晌,也先开口道:“你们这么吵吵闹闹的也做不出什么决定,这样吧。”
转眼看向伯颜帖木儿,也先道:“伯颜帖木儿,你先去探听一下那位明国皇帝,不,明国太上皇的口风,看看他对自己变成了太上皇是什么反应。”
伯颜帖木儿领命。
“至于其他人......”也先想了想,决定道:“准备备战。”
“既然明国不打算要他们的皇帝了,那我估计从他们那里就不容易要到钱粮布帛了。”
“既然要不到,那咱们就自己动手。”
“跛儿干说对了一点,那就是明国精锐全都在土木堡被我们消灭了。”
“即使明国京师还有军队,那也不是什么精锐。”
“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我瓦剌怎么能放过?”
也先把小刀插到了案几上,大声道:“就让我们继承成吉思汗的勇武,去明国取得我们想要的东西吧。”
“愿追随太师。”众人齐声道。
另一面,大明前任皇帝、现任太上皇朱祁镇正在自己的帐篷中看书,锦衣卫小旗袁彬伺候在他的身旁。
朱祁镇一身布袍常服,对着袁彬道:“文质啊,你去找看守再要点木炭。”
“这天气转冷了,帐中四处漏风,咱们把炭盆烧的再旺点。”
袁彬点点头,对着朱祁镇道:“陛下,您是大明天子,不必称呼属下的字,这太客气了,属下不敢当。”
朱祁镇笑道:“什么大明天子?我已经不是大明天子了,现在只是一介俘虏,还讲究个什么?”
袁彬跪地道:“陛下在属下的心中永远是大明的唯一天子,郕王不过是一个借机窃取天子之位的小人而已,蹦跶不了多久。”
“只要陛下回到我大明,郕王就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陛下随时都可以复位。”
“回到大明?”朱祁钰眼神开始涣散,旋即笑道:“你认为朕还能回到大明么?”
“属下就算粉身碎骨,也要想办法护送陛下回到大明。”袁彬起誓道。
朱祁镇看着他,用极为感动的语气道:“国难思忠良,袁爱卿才是真正的忠君爱国之臣啊。”
袁彬也是极为感动,答道:“属下原为陛下效死。”
不得不说,朱祁镇的确是一个充满了人格魅力的皇帝,即使是现在这种时候,仍然会有人效忠于他。
就在君臣二人互相感动的时候,另一个被朱祁镇人格魅力感召,在危难时刻仍然不离不弃的锦衣卫通事哈铭进到帐中,道:“陛下,伯颜帖木儿前来拜访。”
朱祁镇点点头,道:“请他进来吧。”
哈铭领命,转身离去。
袁彬在旁边小声提醒道:“陛下,这哈铭不可信。”
哈铭原本是蒙古人,虽然从小就生活在大明,但是却无法改变他的血统。
自从朱祁镇被俘之后,哈铭特殊的身份就让他成为了朱祁镇和也先之间沟通的桥梁,袁彬这样说,只是提醒朱祁镇注意哈铭的特殊性。
毕竟谁也不知道,哈铭是不是真的忠于朱祁镇,忠于大明。
朱祁镇自然知道这一点,点点头,小声答道:“朕知道。”
不一会,伯颜帖木儿变撩开帐篷,走了进来。
看到朱祁镇正襟危坐地等着他,连忙上前行了个蒙古人的礼节,道:“伯颜帖木儿见过陛下。”
“伯颜不必客气。”朱祁镇伸手,请他起来,然后问道:“伯颜今日前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伯颜帖木儿笑道:“也没有什么事情,只是找陛下来喝酒的。”
“伯颜真的只是来找朕喝酒的?”朱祁镇笑着问道,笑容温柔和煦。
伯颜帖木儿看着朱祁镇的笑容,哈哈大笑道:“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过陛下。”
朱祁镇笑了笑,道:“伯颜,你我现在已经是好友了,有什么话可以直说。”
“那我就直说了。”伯颜帖木儿道。
朱祁镇伸手相请,道:“伯颜尽情直言,朕洗耳恭听。”
伯颜帖木儿道:“昨日大明传来消息,伪帝朱祁钰已经登基,不知道陛下是否听说了?”
朱祁镇点点头道:“此事朕已经听说了。”
伯颜帖木儿继续道:“那陛下对此事如何看待?”
“如何看待?”朱祁镇微笑道:“太师是想知道朕还有多少价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