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正说话间,突然一个小太监急冲冲地跑了进来,大声道:“启禀陛下,大同总兵郭登急奏。”
朱祁钰腾地站起身,道:“快送上来。”
旁边伺候的王成立刻几步跑过去,从小太监手中拿过一份奏折,双手递给了朱祁钰。
朱祁钰打开一看,不禁吸了一口凉气。
果然,也先还是南下伐明了。
于谦石亨看朱祁钰脸色大变,隐约猜到了是什么事情,不过还不能确认,于是于谦出声问道:“陛下,郭总兵奏报何事?”
朱祁钰抬头看了于谦一眼,直接把奏折递给了他,然后对着石亨说道:“也先南下了。”
石亨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脸色也是一变。
于谦拿过奏折,看了一遍,脸色也是大变。
只见奏折上写到:“上皇至大同东门,也先遣得知院及太监喜宁、通事指挥岳谦到城下言,今送上皇回京,若不得正位,虽五年十年,务要雠杀。臣恐大同有失,不敢开城门,也先无奈,向东而去,臣急报陛下此事,万望周知。”
不过就在于谦看奏折的片刻,朱祁钰已经调整完自己的心态。
等于谦看完奏折,朱祁钰问道:“于爱卿怎么说?”
于谦知道朱祁钰想问的是什么,立刻答道:“陛下,此事非同小可,请尽速召集六部尚书侍郎及五军都督府诸位将军议事。”
朱祁钰点点头,对着王成道:“吩咐下去,召六部尚书侍郎及五军都督府诸将,即可皇极殿议事。”
吩咐完,朱祁钰扭头继续问道:“于爱卿,京师防备可已完善?”
于谦答道:“如今京师云集十七万大军,人是够了,兵刃也差不多,不过甲胄还差不少。”
“那滚石檑木呢?”朱祁钰问道。
“勉强够用一月。”于谦答道。
朱祁钰点点头,道:“新式甲胄制作简单,让高谷抓紧时间,尽量多做一些出来。”
“至于滚石檑木......”
朱祁钰想了想,道:“收集京师各府花园的假山暂且充用。”
于谦想了想,点点头道:“若是把京师各个府邸的花园假山都拆了,应该可以多撑一月。”
朱祁钰转向石亨,道:“武清伯,你的马军练得怎么样了?”
“马军已经整训完毕,随时可以出征。”石亨立刻答道。
“好。”朱祁钰点点头,道:“一会商议完,你就立刻回营,三日之内必须出发。”
“臣遵旨。”石亨答道。
“此次出征,朕就不去送你了。”
“不过朕送你一句话,不要在乎一时胜败,保存力量要紧。”
“你在草原闹得越凶,也先回去的就越早,京师就会更安全。”
“等瓦剌退兵,朕会亲自去德胜门迎接你。”朱祁钰许诺道。
石亨听了,心中涌起一股士为知己者死的念头,大声道:“陛下请放心,臣必不辱使命。”
半个时辰后,皇极殿内。
六部尚书及侍郎、五军都督府的几位都督全都到齐了。
朱祁钰坐在御座上,对着一群大臣宣布道:“今日朕收到大同总兵郭登的急报,说也先携太上皇已经南下,打着替太上皇复位的名义,现如今已经往京师而来。”
一群大臣立刻哗然。
户部尚书陈循道:“消息可是属实?”
他现在掌握大明国库,知道国库里已经能饿死耗子了,对打仗这种事是万分不乐意。
朱祁钰点点头,道:“此事应该是真的。”
陈循一脸绝望。
吏部尚书王直出班道:“陛下,既然也先已经南下,那就应当立刻加强大同到京师的沿途关隘,加派兵力,阻瓦剌于关外。”
朱祁钰虽然知道也先肯定会打到京师,不过也是抱着尽最大能力阻止的想法,点头道:“正是如此。”
“今日召诸位爱卿前来,正是要商议此事。”
朱祁钰拿起郭登的奏报,交给身边的王成道:“去,把奏报交给几位大人看看。”
王成接过奏报,走下御阶,递给为首的王直。
王直打开奏报,一群人立刻不管不顾地围了上来。
过了一会,见他们看完了奏报,朱祁钰缓缓道:“今日召诸位爱卿前来,是有几件事要商议一下。”
“一是,如何防御也先南下?”
“二是,如何应对也先的借口?”
“诸位爱卿都说一说吧。”
大臣们都有些为难了。
第一条好说,大明和蒙古人打了这么多年,对付蒙古人的招数多了去了,单是火器就可以克制骑兵冲锋,更别提还有居庸关和古北口等沿途关隘。
其实让大臣们为难的是第二条。
也先南下,打的是助太上皇朱祁镇复位的旗号。
朱祁钰登基虽然是太皇太后孙氏下的旨,不过毕竟不算正常登基,尤其是在朱祁镇还活着的时候,也先打出这样的旗号,谁都不知道是假借太上皇的名义,还是太上皇真的从瓦剌借兵复位。
虽说大家心中都明白,也先八成是假借朱祁镇的名义,不过谁敢保证呢?
大明以孝治天下,不是说着玩的,这是国策。
看着下面一群人左右为难,谁都不吭声,朱祁钰摇摇头,道:“朕知道你们在想什么。”
“既然你们为难,那就一条一条商议吧。”
“遵旨。”大臣们齐声道。
“先说第一条,如何防御也先南下。”朱祁钰起了个头,点了于谦,道:“于爱卿,你是兵部尚书,你先说说吧。”
于谦最近一直在重整京师防备,研究大明三边的防御问题,对此算是心有成竹,立刻答道:“回陛下,眼下京师兵力已经有十八万,兵刃还算齐备,只是甲胄缺乏一些,只需工部抓紧时间补齐便可。”
“也先南下,必须穿太行山,选太行八陉之一,沿途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只需下一道旨意,命各个关隘严加防御即可。”
朱祁钰点点头,对着工部尚书高谷问道:“高尚书,新式甲胄的进度如何了?”
高谷出班答道:“回陛下,新式甲胄制作简单,眼下工部已全力打造,这几日已经制造出了足足一万套,正打算交付给兵部。”
“做的不错。”朱祁钰赞许道,旋即问于谦:“于尚书,兵部还需要多少甲胄?”
于谦想了想,答道:“若要给兵士全部配齐,还需十万套。”
“十万套......”听了于谦报上来的数字,朱祁钰砸了咂嘴,问道:“高尚书,如今新式甲胄一套要多少银子?”
高谷立刻回答:“新式甲胄制作简单,价钱主要在铁片上,一套只要三两银子即可。”
“那十万套便是三十万两......”朱祁钰大概算了一下,眼睛看向大明的大管家——户部尚书陈循。
陈循太知道国库现在是什么德行了,不过眼下也先要打过来,即使留着银子,说不准也会变成别人的,不如花掉巩固国防,于是咬咬牙道:“国库如今只剩下二十余万两。”
“不过臣以为,先停掉官员俸禄,再从京师大户中募捐一笔,估计应该够了。”
朱祁钰叹了口气,道:“难为陈尚书了。”
对于空空如野的国库,他现在也拿不出什么好办法。
宫中内库就更别想了,里面的钱都让钱皇后拿走赎自己丈夫去了,现在朱祁钰想拿钱打赏手下人都拿不出来。
陈循大为感动,立刻跪下,大声道:“多谢陛下体谅,臣必尽心竭力,死而后已。”
朱祁钰苦笑了一下,又想了想,道:“国库里的银子不能全都花光了,要留一些应急。”
“于爱卿,你计算一下最少要打造多少甲胄,全军配齐是做不到了,不过可以让一部分兵卒暂时不穿甲胄,尽量别让他们上阵便是了。”
“高爱卿,工部也要想想办法,看看还有什么法子可以再降低一些成本,不过甲胄的防御能力不能降低。”
“此事回头你们商量一下,把结果报给朕即可。”
对于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于谦和高谷只能无奈接受,于是二人同时答道:“臣遵旨。”
“至于户部。”朱祁钰顿了一下,道:“陈尚书计算一下,到了月底,国库内至少要准备十万两银子,朕有用。”
陈循躬身答道:“臣遵旨。”
“好了,第一个问题解决了。”
“第二个问题是,如何应对也先的借口?”
“胡尚书,外事归属礼部,你先说说吧。”这次朱祁钰点了胡濙的名字。
礼部尚书胡濙出班道:“启禀陛下,臣以为,大明皇位乃大明内政,与番邦无关。”
“陛下只需下旨斥责便是了。”
朱祁钰没明白,问道:“旨意如何说?”
胡濙淡淡道:“起草圣旨乃翰林院之务,诸位庶吉士自然会办妥当。”
对于胡濙的回答,朱祁钰还是不明白,不过他知道这个问题对于大臣们来说太过为难,也就不继续追究,转移话题道:“那就照胡尚书的意思办,回头让翰林院起草一道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