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镇的怒吼并没有给朱祁钰带来什么坏心情,反倒是心情不错,一路哼着小曲回了宫中。
结果一到宫中,便见到孙太后迎了上来,问道:“太上皇呢?”
朱祁钰一拍大腿,完了,咋把她给忘了呢?连忙回答道:“太上皇一路人困马乏,已经去歇息了。”
“他在哪里歇息?不知道先来拜见哀家吗?”孙太后怒道,脸色非常不好看。
“太液池的南台。”朱祁钰一指门外,立刻回答道。
这老太太目前心急如焚,迫切想见到儿子,所以朱祁钰还是别惹她的好。
“怎么安排在了那里?”孙太后面色不悦,嘟囔了一句,也没和朱祁钰计较,便转身离开了,很明显是去找朱祁镇了。
朱祁钰看着她急匆匆离开,心中松了口气,刚想休息一下,却见自己的皇后汪氏走了进来,问道:“皇上,妾听说太上皇已经回来了?”
朱祁钰点点头,道:“回来了,今日入的城,现在已经去休息了。”
“安排到哪里了?是否需要补充人手?太上皇身体是否康健?太医院有人去给太上皇诊脉了吗?”汪皇后一连串的问题砸了过来。
朱祁钰笑笑道:“太上皇长途跋涉,不过身体还算不错,没看出来有什么病,如今正在太液池的南台歇息,人手朕早已命王成安排了,皇后不必操心。”
他知道汪皇后问这些问题的意思,这不是胡乱关心,而是在替他朱祁钰操心。
朱祁镇以太上皇的身份归来,朱祁钰就必须在表面上给予符合他身份的待遇,并且保证他身体要健康,别死了,否则不管是什么原因,是不是朱祁钰干的,这个责任都会扣到他的头上,那样对于朱祁钰的权威必然会造成不小的冲击。
汪皇后见朱祁钰的安排没什么问题,这才松了口气,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皇上没有怪妾多事吧?”
朱祁钰笑着抱过汪皇后:“皇后说什么呢?你是朕的皇后,所作所为都是为朕着想,朕怎么会怪罪你呢?奖赏你还来不及呢!”
“皇上,还有人呢!”汪皇后羞红了耳朵,想要轻轻推开朱祁钰。
朱祁钰哪里能让她推开,不禁又抱紧了一些,笑道:“怕什么?朕抱一抱自己的皇后,还有人敢说什么?谁敢废话,朕罚他绕着京城跑一圈,看看他还敢不敢多嘴。”
然后略微松开已经满面通红的汪皇后,低头小声问道:“皇后要朕如何奖赏你啊?”
汪皇后听了这话,脖子都开始红了,气息略微发乱,小声答道:“陛下随意。”
上次朱祁钰说要奖赏她,是去她宫中留宿,那一夜折腾了整整两个时辰,不说心花怒放,至少也得是心满意足。
朱祁钰嗅着她发丝间的香气,知道她已经羞到了极限,低声道:“那朕今晚就去你那里过夜了,晚上最好准备一个大大的澡盆,朕要奖赏你陪朕洗澡。”
“妾知道了......”汪皇后还是有些受不了朱祁钰来这套,趁着朱祁钰松开自己,连忙退了几步,小声道:“那妾就回去准备了。”
“去吧,去吧,好好准备,朕处理完今天的政事便去找你。”朱祁钰笑着吩咐道。
这面朱祁钰在调戏自己的汪皇后,那面朱祁镇则是在安抚自己的钱皇后。
早在朱祁镇刚刚入城的时候,朱祁钰便命人将自己的皇嫂送去了南台,告诉她,这里就是他为太上皇准备的休养之所,如今太上皇已经入城,一会儿见过文武群臣便会过来歇息,钱皇后听了,毫不犹豫便跟着小宦官来到了南台。
她是真的爱朱祁镇,爱到骨子里那种,不然她也不会为了求情而哭瞎了眼睛,如今经过一段时间的调理,眼睛微微可以看到些光线,不是完全看不见东西,听到朱祁镇已经回来,而且马上就要进城,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在南台坐立不安,急切期待着朱祁镇的到来。
就在她心急如焚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一声大喊:“滚!”便立刻听出了声音的主人,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夫君朱祁镇。
钱皇后赶忙起身,命宫娥扶着往门口走去,边走还边问:“太上皇到哪里了?到哪里了?”
宫娥看着心酸,回答道:“皇后莫急,太上皇还未到门口呢。”
钱皇后摸摸索索地走到了门口,远远听见一个人正走过石桥,向着自己走来,脚步声越来越近,正是太上皇朱祁镇。
朱祁镇被朱祁钰气得暴怒,发脾气喊了声滚,便怒气冲冲地转身踏上了石桥,等走过石桥,立刻就看到了正扶着门框站着的钱皇后。
钱皇后听到脚步声几乎到了跟前,颤声问道:“可是陛下?”
宫娥小声答道:“正是陛下,是陛下回来了。”
朱祁镇见状,连忙走上几步,道:“皇后,真的是朕,朕回来了。”
钱皇后的眼泪立刻就流了下来,哭着道:“陛下,陛下,你终于回来了,妾身好想念你啊!!!”言语中充满了思念之情。
朱祁镇一把拉过钱皇后的手,安慰道:“朕回来了,以后再也不离开了。”
钱皇后拉着朱祁镇的手,哭中带笑地道:“陛下,你饿了吗?妾身已经准备好了吃食,就等你回来用膳呢,快快进来,先吃顿饱饭再说。”
说完便转身,摸索着向屋内走去。
朱祁镇一边搀扶着钱皇后,一边对着宫娥问道:“皇后的眼睛还没治好吗?”
宫娥跪在地上还没起来,回答道:“这些天吃了几服药,眼睛已经可以略微看到些东西了。”
朱祁镇点点头,没有说话,而是扶着钱皇后继续往里走,等进了屋子,便见到正中间有一张圆桌,上面摆满了盘子,全都用盖碗盖住,明显是害怕菜凉了。
扶着钱皇后做好,朱祁镇吩咐道:“开膳吧。”
几个宫娥便起身将盖碗拿开,递给门口伺候的小宦官,然后肃立在一旁,随时听候吩咐。
钱皇后拿出手帕擦了擦眼泪,道:“妾身也不知道陛下想吃些什么,便命御厨准备了一些简单吃食,还请陛下不要嫌弃。”
“这些都是朕爱吃的,哪里会嫌弃了。”朱祁镇笑着道。
桌子上的确都是他喜欢吃的东西,例如虎皮肉、烧鹅、大虾、蒸鱼等等,全是他这一年来日思夜想的美食,立刻抄起筷子夹了块鱼肉放在嘴里,脸上浮现出享受的神色。
钱皇后听到朱祁镇喜欢吃,脸上也有了笑容,道:“陛下慢用,不够还有。”
朱祁镇夹了块烧鹅放在面前,道:“皇后,你真是太知道朕的心思了,在草原这一年,整天就是牛羊肉,吃得朕特别腻,如今能吃到这烧鹅和蒸鱼,实在是太高兴了。”
“陛下喜欢就好。”钱皇后笑着道,旋即又是露出伤感的表情,语气低沉道:“陛下这一年在草原上是受苦了。”
“没有,朕毕竟是大明的太上皇,也先哪里敢对朕无礼,每日请安都是他主动的,还经常给朕奉上一些野味,什么狼肉啊,虎肉啊,时常便能吃到的。”朱祁镇安慰着,还特意举了几个例子,让钱皇后相信。
钱皇后是大家闺秀,其祖父是太宗朱棣做燕王时候的老部下,世袭金吾右卫指挥使,虽然家教严格,见多识广,但是也没去过草原,朱祁镇说这些,钱皇后也分不清真假。
男人嘛,在自己的女人面前,绝对不能服软,即使是吃了苦头也不能说。
钱皇后果然相信了朱祁镇的话,点头道:“的确,陛下毕竟是大明天子,也先一介臣子,怎敢对陛下无礼。”
听了钱皇后的话,朱祁镇收敛起笑容,对着钱皇后吩咐道:“皇后,今后不要说朕是天子了,要说朕是太上皇。”
钱皇后连忙扶着桌子起身要跪倒,嘴里还连连道歉:“陛下恕罪,妾身知道了。”
她在宫中也是见多了肮脏,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可能会给朱祁镇惹祸,所以连忙道歉。
朱祁镇连忙起身扶起她坐会凳子上,道:“无妨的,无妨的,皇后不必担心,以后只是小心一些便是了。”
然后看向了屋内伺候的几个宫娥,眼神有些冰冷。
这些人跟随在钱皇后身边,肯定是钱皇后的亲信,但是这话毕竟是被她们听到了,谁敢保证她们不会说出去,所以朱祁镇打算找机会处置掉她们,免得自己和钱皇后的对话被她们传出去。
不过现在他刚刚回来,并不是处理这些人的时机,于是朱祁镇对她们下了封口令:“方才那番话你们都没听到,若是被朕知道有人议论此事,那朕第一个就找你们问罪。”
“奴婢不敢,奴婢们什么都没听到。”宫娥们连忙下跪回答。
钱皇后劝道:“陛下,这些人都是妾的亲信,吩咐一句便是了,陛下不必吓唬她们的。”
朱祁镇立刻微笑道:“既然是皇后的人,那就算了,相信她们的嘴也够结实,不会随便乱说。”
“陛下继续用膳吧。”钱皇后转移话题道。
朱祁镇很给她面子,笑着坐会座位,又拎起筷子吃了起来,不一会儿便风卷残云般将桌子上的菜全部都消灭掉。
吃饱喝足,朱祁镇命人撤掉了杯盘狼藉的餐具,叫来了一壶香茗喝了起来,边喝还边和钱皇后形容草原上的景色。
“皇后,你是没去过草原啊,那真的是一望无际,满眼全是绿色,偶尔还能看到一群群的牛羊散布其中,真的就像敕勒歌里唱的那样,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瓦剌人的战马是真的多,马群都是一片一片的,而且不论男女老幼,全都精通骑术,一个八九岁大的孩子,比朕的骑术都要好得多。”
“草原上的狼是真的多,晚上经常可以听到狼嚎,就在营地的旁边,这时候伯颜就会派出人手持火把去驱赶狼群,免得他们伤了羊群。”
“你说伯颜是谁?伯颜是也先的弟弟,对朕特别恭顺,而且勤奋好学,对我汉家文化特别推崇,这次回来,他一直送朕到了宣府城外才离开。”
朱祁镇正在和钱皇后吹牛,聊着草原上的事情,聊得钱皇后笑容满面,笑眯眯地盯着他,反正不管说什么,钱皇后都是不住地点头,亦或是惊讶的提问,让朱祁镇更有兴趣说下去。
就在他们两个人聊得正开心的时候,突然小宦官来报,说是孙太后来了,朱祁镇连忙起身迎了出去。
孙太后一见到朱祁镇便开始掉眼泪,哭着道:“我的儿啊,你终于回来了。”
朱祁镇则是迅速跪在地上,磕起头来,边哭边道:“母后,孩儿回来了。”
孙太后抚摸着朱祁镇的脸,边哭边道:“皇儿,一年不见,你清瘦了。”
朱祁镇抬起头方便孙太后抚摸,答道:“母后,孩儿不孝,劳烦母后替孩儿担心了。”
其实朱祁镇并没有清瘦,反而是在草原上每日牛羊肉吃着,整个人倒是胖了一点,不过看在孙太后的眼里,朱祁镇是在草原上吃苦了,那就是清瘦了。
“嗯,嗯,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孙太后扶起朱祁镇,轻轻拍掉他身上的灰尘,怜爱地看着他。
朱祁镇擦了把眼泪,脸上露出笑容,道:“也先对孩儿很是尊重,又有您送去的东西,吃穿用度都没差过,所以孩儿其实没吃什么苦的。”
听朱祁镇提到也先,孙太后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脸上一黑,一个巴掌就抡了过去,狠狠地打在朱祁镇的脸上,怒斥道:“你还敢提也先?历史上哪里有你这样的皇帝,自己被敌人掳走,我大明三大营覆灭,数十文武官员殉国,就连先帝传给你的皇位都丢了,你还好意思提也先对你尊重?你对得起先帝吗?对得起列祖列宗吗?”
朱祁镇顿时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