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陈元庆终于见到了张軏。
张軏张大帅是在花厅接见的这位安南使臣,一见面便笑着打招呼道:“呦,陈大人来了啊,今天过来,可是有什么好消息吗?”
“本官见过大帅。”虽然陈元庆等了整整一夜有些心急,不过既然现在已经见到了张軏,那他就要尽量保持大越的威仪了。
不过张軏却没有搭理他摆谱,只是有些不耐烦地问道:“陈大人,咱们就别弄这些虚礼了,你就直接说了吧,今天过来,给本帅带来了什么样的条件,如果不和本帅的心意,那就不要怪本帅发兵升龙了。”
陈元庆笑着答道:“大帅放心,上次我回去之后就立刻上报给了我大越朝廷,我家皇帝对于上一次没有明确提出条件很是懊悔,特意招了文武百官商议此事,并且定下了更为优厚的条件,相信这次大帅一定会满意的。”
“别废话了,你就直说吧。”张軏没好气地催促道,说完还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权当是压制一下自己的脾气。
陈元庆点点头,恭敬说道:“我家皇帝说了,大帅的父亲是河间王,大哥是英国公,您的出身尊贵无比,但是也给您带来了一些压力,况且如今英国公府在土木堡之后略有些式微,急需重新振作,在这方面,我家皇帝愿意助大帅一臂之力。”
“我家皇帝的条件是,大越愿意割让谅江路给大明,让大帅拿一个开疆拓土的功劳,助大帅封侯。”
张軏听完陈元庆所说的条件,嘴里还没咽下去的一口茶水顿时就喷了出来,然后惊讶问道:“你家皇帝说他愿意割让谅江路?”
“正是如此。”陈元庆立刻点头道。
张軏顿时有些无语,反问道:“你确定黎宜民是这么说的?”
“千真万确。”陈元庆再次确定道。
张軏将手里的茶碗重重顿在桌子上,冷声问道:“黎宜民是不是在攻打升龙城的时候伤到了脑子?”
陈元庆脸色一板,大声阻止道:“大帅慎言,我家皇帝英明神武,你怎能如此编排于他?”
“我编排他?”张軏差点没被他气笑,继续反问道:“如今大半个谅江路都在本帅手里,黎宜民拿本帅手里的东西交换本帅退兵,若不是他傻了,又怎会提出这样的条件。”
陈元庆对于张軏的反问也是感觉到有些尴尬,不过他还是强辩道:“那不一样。”
“大帅虽然占据了谅江路,不过却是强占去的,本地人并不服气,他们效忠的仍旧是我大越,但是我家皇帝主动割让谅江路的话,事情就不是这样的了,如果再有人不服气,那就是叛逆,大帅尽可发兵剿之。”
“本帅现在也可以发兵剿之啊,左右不过是些散兵游勇而已,剿灭他们虽然麻烦了些,但也并不是什么做不到的事情。”张軏立刻提醒道。
陈元庆也是立刻反驳道:“但是大帅还是要发兵剿之,谅江路本就是我大越的地盘,虽然被您占了,但毕竟是名不正言不顺,百姓都是不服的,只有我家皇帝下旨割让谅江路,大帅才能得到一个真正可用的谅江路,否则谅江路的叛乱此起彼伏,大明拿去又有什么用处呢?”
“那就不需要你管了。”张軏大手一挥,继续问道:“如果黎宜民只拿出这种条件的话,陈大人还是赶紧回去吧,你可以告诉他,让他把脖子洗干净,等着本帅打下升龙城的时候老实受死。”
陈元庆连忙劝阻道:“大帅不要动不动就发兵嘛,左右不过是和谈,自然是谈出来的,既然大帅不满意我家皇帝提出的条件,那大帅也可以提嘛。”
“上次本帅就说过了,黎宜民还有一次提条件的机会,若是没有让本帅满意,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本帅会直接发兵升龙城,这件事情你没有和黎宜民提过吗?”张軏冷声质问道。
“这个自然是提过的,所以我家皇帝才愿意主动割让谅江路的,大帅不必怀疑我家皇帝的诚意。”陈元庆立刻辩解道。
“但是我一点都没有看到黎宜民的诚意!”张軏也是毫不犹豫地怼了回去。
黎宜民开出这样的条件,这很明显就是想要赖账,张軏可不会惯着他。
陈元庆见张軏说得斩钉截铁,毫不客气,也知道这个条件不能打动他的了,还好黎宜民还给了他更多的筹码,于是连忙说道:“大帅,本官在这里先给大帅道个歉,其实我家皇帝还有其他条件,只不过本官贪图功劳,故而没有拿出来而已。”
张軏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问道:“黎宜民还开出了什么条件?”
陈元庆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大帅,其实我家皇帝还愿意割让东海路给大明。”
“没了?”张軏仍旧是那副冰冷的样子。
陈元庆点点头,老实答道:“没了。”
张軏立刻没好气地呵斥道:“我就说了,黎宜民就是脑子坏掉了,区区谅江路和东海路就想让大明罢兵休战,真以为本帅和他一样傻吗?”
陈元庆没想到这样都没办法满足张軏,不由得有些失望,不过他并不敢表现出来,仍旧试着劝解道:“大帅,这东海路可是临海的,有不少田地可以耕种,气候宜人,又临近大明,这么好的地方,大帅为何还不满意啊?”
张軏冷笑一声,说道:“为何还不满意?当然是条件还不够啊!”
“本帅只问你一句,你们的兵力基本上都已经集中在升龙城附近了吧,东海路防御空虚,本帅想要打下来,需要花费太大力气吗?那地方早晚也是我大明的,黎宜民凭什么拿出来当作条件。”
陈元庆有些无奈,坚持辩解道:“大帅,您不能这么想,东海路虽然空虚,但也是有一些兵力的,想要拿下来,大帅总归要费一番力气,肯定没有我大越主动割让给大明方便。”
听陈元庆这么狡辩,张軏皱眉呵斥道:“本帅怎么想,不用你教我。”
“你继续说吧,黎宜民还有什么你想要私藏的条件,若是没有,你就可以离开了。”
陈元庆一滞,脸色也是冰冷了下来,对着张軏冷声问道:“大帅这是打定心思要继续打下去了?”
张軏见他这种态度,脸色一样冷了下来,厉声质问道:“怎么?黎宜民拿不出足够的条件,难道还不许我打升龙城了?”
“既然大帅打定心思要打,那本官也不再说什么了。”陈元庆拱拱手道:“我家皇帝说了,如果你还是不愿意接受,那就准备和我家皇帝开战吧!”
张軏顿时就被陈元庆的话逗笑了,呵呵笑了一声,说道:“你也给你家皇帝带个话,就说本帅知道了,让他洗干净脖子等死吧。”
“那大帅就在战场上和我家皇帝见真章吧!”陈元庆再次用力拱了拱手,留下一句告辞,便转身出去了。
他现在要尽快赶回升龙城去通知黎宜民,这次的和谈再次失败,眼下只能和张軏打一仗了,希望黎宜民能率军击退张軏吧。
等陈元庆走后,张軏突然笑着说道:“出来吧。”
宋诚从一丛树木后面绕了出来,说道:“我就说了,这一次肯定是谈不成的,我和黎宜民在一起这么久,还真没发现他居然有这么大的胆量,连和陛下的交易都敢赖账,真以为我大明没有脾气么!”
“是啊!”张軏点点头,说道:“不止是你没想到,就连我都没想到,他居然有阻挡我的胆量,难道他真以为当年大明放弃安南是黎利的功劳?要不是当时太宗仁宗两位皇帝连续驾崩,又有汉王起兵叛乱,宣宗怎么会容忍安南独立?”
“王通也是个废物,完全没有他爹宁国公的奋武,大军镇守交趾居然都能被一群泥腿子打败,还暗中向黎利求和,实在是太丢宁国公的脸了。”
宋诚有些尴尬,王通比他爹都要大一辈,和他爷爷西宁侯宋瑛是一辈的,也就是说,宋诚在王通面前就是孙子辈的,他实在不好和张軏一样点评什么,毕竟张軏的父亲是河间王张玉,张軏和王通是一个辈分的,说一说也没人敢说什么。
而且宋诚尴尬的还不止于此,谄笑道:“王都督我不好评价什么,但是黎宜民的胆量我应该知道是哪里来的。”
“哦?说说。”张軏顿时来了兴趣。
虽然他知道黎宜民的水平不咋地,完全做不了自己的对手,但是能对黎宜民多了解一些,相信自己的胜算就会更大一些,这无论怎么看都是件好事。
宋诚的尴尬愈发强烈了,讪讪地道:“其实这事儿怪我。”
“当初我们从谅山城撤离的时候,黎宜民问我要如何解释,我便顺手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将京北城作为最后的决战地点,一方面可以倚靠红河抵挡大帅,另一方面则可以派水军偷袭,趁着我军攻城的时候截断我军退路,最终击败大帅。”
“估计黎宜民的胆量就是从这里来的吧。”
张軏抬起手,虚空抓握了几下,最终还是放下手,叹了口气道:“宋远至啊,你给他出这种主意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