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先略一思索,却感觉毛里孩说的很扯。
整个大明说话能让张覃立刻就听从的人本来就没有几个,其中绝大多数人都是老家伙,年轻人里面也只有朱祁钰能一句话就让张覃乖乖听话。
只是也先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大明居然还敢让大明皇帝出京亲征,而且还是秘密出京,难道他们就不怕自己再给他们来一次土木堡之战那样的惨败吗?
更何况那个年轻人如今可是在女真人的队伍里,那群女真人他可是太了解了,虽然表面上臣服于大明,但实际上却是没少在暗中劫掠大明商队,属于妥妥的贰臣,大明皇帝如何不智,也不可能将自己的安危交给这群贰臣啊!
也先立刻更加迷惑了。
毛里孩见到也先犹豫不决,于是马上出声说道:“大汗,说实话,不管那个年轻人是不是大明皇帝,咱们都可以出击一次,反正对面的都是女真人,本就畏惧咱们,只要咱们一边进攻一边派人喊话,让他们交出张覃和那个年轻人,否则就杀光他们,相信大汗还是有机会亲眼见到那个年轻人的,到时候所有的疑惑自然也就解开了。”
这些话倒是立刻提醒了也先。
是啊,如果那个年轻人不是大明皇帝,那自己可以抓到张覃,到时候找大明勒索一笔银子,或者说找英国公府勒索一笔银子,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但如果那个年轻人真的是大明皇帝,那自己可就真的赚翻了,整个历史上也只有金太宗完颜吴乞买做到过,他派完颜宗望、完颜宗翰南下攻宋,俘获北宋徽宗、钦宗二帝,不过宋徽宗乃是汉人历史上有名的昏君,宋钦宗也是临危受命,属于背黑锅的皇帝,这实在是没什么好骄傲的。
不过如今大明皇帝可就不一样了,之前的英宗皇帝朱祁镇的确是个昏君,嘴里没一句实话,但是他的弟弟,如今这位大明天子朱祁钰可完全谈不上昏君,而是在大明有圣君之称,先是临危受命在京师防御战中果断放权让于谦负责整个城防,又派如今的武清侯石亨绕路偷袭了自己的留守大营,直接将自己在土木堡之战中取得的战果尽数夺回,只给自己留下了一个废物朱祁镇,甚至之后又挑动原本的蒙古大汗脱脱不花和自己开战,消耗自己的实力,若不是自己孤注一掷在冬雪还未化开的时候突袭了脱脱不花的鞑靼大营,恐怕自己现在很有可能依旧在和脱脱不花在草原上消耗呢。
当然,最让自己痛心的就是发生在大同的那场惨败,自己的铁杆支持者赛罕王战死,五万瓦剌和科尔沁部精锐一夜之间尽数消失,在怀来的自己也没能成功围歼明军主力,为了自己的汗位不得不灰溜溜退回草原,整整一年多时间不敢南下,即便今天选择了东进辽东,却仍旧被明军拖在这里进退不能,而且这还是大明在辽东和南方两线作战的情况下,如果朱祁钰真的全力以赴和自己消耗下去的话,那自己只能牺牲一部分部落逃回草原继续舔舐伤口恢复实力了。
朱祁钰能从三大营尽数被自己歼灭的情况下,只用了三年时间便将整个大明恢复到了让自己毫无办法的水平,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昏君。
虽然今天朱祁钰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但是也先相信,如果自己真的捉到了他,那绝对不能留,即便大明拿一年岁入来换,那也必须要砍了他,也先真的有些害怕如果自己放了他,那以朱祁钰的能力,未来整个草原会面对的局面会是什么样的?可能蒙古部落会比女真人还要凄惨一些吧。
不过不管怎么样,毕竟朱祁钰已经来了辽东,而且就在对面的女真人之中,对付这群女真人,自己还是有很大把握的,于是也先果断纳谏,立刻下令大军出击,去进攻女真人,可以杀光,但是绝对不可以放跑一个人。
而此时的张覃正在老老实实地面对着王越挨训。
王越的脸色虽然没有什么怒气,但是整个人都略显冰冷,开口说道:“张姑娘,咱们可是早就说好的,遇敌以保护自己为主,穷寇莫追,为什么这次你会如此莽撞,都快追到也先的蒙古大营里去了,若不是我叫住你,你是不是真的要进去厮杀一番啊?”
“我这不是头一次遇到能和我鏖战这么久的对手,见猎心喜嘛!”张覃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道,声音低得跟蚊子似的。
她说的是实话,因为以往她并没有什么出征的机会,怀来之战是她第一次杀得痛快,但问题是,那之后她就被禁足在家里了,连上街逛逛都不让,好在朱祁钰在封赏的晚宴上给了她一个安人的荣衔,她这才被放了出来。
所以,这次遇到圭林奇,也是她第一次遇到可以放开手脚对战的敌手,她自然不愿意轻易放过,结果脑子一热,便追了上去。
其实她现在也是有些后怕的,毕竟她刚才是脑子发热了而已,又不是傻了,知道如果她真的杀进了蒙古大营,那只有力竭被俘的下场,不会有其他结果。
至于她一个姑娘家被蒙古人俘虏了,那会遇到什么悲惨的境地自然不言而喻。
好在王越叫住了自己,否则自己真的要惨了,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张覃在王越面前才没有什么底气。
这和喜欢王越没有什么关系!
是的,没有关系。
不过这些事情王越并不知道,仍旧冰冷地问道:“你这是知道自己错了吗?”
张覃微微有些脸红,微不可察地点头道:“知道了。”
“既然知道了,那就算了,咱们现在撤回去吧。”王越见张覃认错了,这才放过了她,只是让女真人赶紧撤离。
张覃猛地抬头,问道:“为什么啊?”
此时的王越有些无语,抬手指了指远处的蒙古大营,说道:“因为蒙古人又出来了,正向着咱们杀过来呢!”
张覃之前一直是面对王越说话,自然是背对着蒙古大营的,压根看不到蒙古大营的动向,听王越这么说,马上回头一看,顿时惊喜非常,立刻说道:“太好了,蒙古人又出来了,希望这次还能遇到......”
不过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王越便立刻训斥道:“遇到什么?”
张覃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了,嗫嚅着回答道:“没......没什么。”
她刚刚才对王越承认了自己的错误,结果现在又要犯了,自然感觉有些丢人。
王越却是没有在意,而是指着出击的蒙古骑兵说道:“你看这些蒙古骑兵,出击之后立刻向咱们的两翼出发,极有可能是想要包围吃掉咱们,所以必须尽快撤回去。”
“也许他们是去攻击练武营和效勇营呢?”张覃眨巴着眼睛问道。
王越摇摇头,分析道:“不可能,如今分出去的这两支蒙古骑兵分别只有一万人马,和起来也不过是两万人马,想要击败练武营和效勇营,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他们选择绕过我们,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准备包夹我们,断掉我们的退路,最终彻底歼灭我们。”
“而且这两支兵马明显只是蒙古人的前锋,并非是他们的主力,他们的主力应当是正在蒙古大营中集结的那支兵马,以也先的谨慎和前锋军的数量,他们的主力定会超过两万兵力。”
王越抬手指给张覃看,然后总结道:“也就是说,咱们马上就要遭到至少四万蒙古骑兵的围攻,而建州三卫的兵力满打满算也不过只有一万,这如何拼得过他们?”
张覃刚要继续分辩,却听王越继续说道:“所以张姑娘,你可以不顾自己的安全,但至少你也得考虑麾下将士的安全吧,没有一个合格的统帅会为了自己的一时之快而将麾下将士置于险地的,以你的见识,这点基础的事情你不应该不知道吧?”
李满柱董山等人立刻附和道:“是啊,张帅,我们虽然都信你,但是眼下这局面,实在是太过危险了,你可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而害了我们建州三卫啊!”
张覃看向身旁的建州三卫士卒们,见他们纷纷低头,不愿与张覃对视,但是他们的态度却表现得非常明显,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他们不愿意打这一仗。
张覃也知道这一仗如果真的打,那就是在害他们,于是心中有些不忍,不得不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抓紧时间撤军吧,我记得练武营一直在追赶咱们,应该离咱们最近,马上向练武营的方向撤离,他们防守上会更强一些,提前通知他们,也好让他们抵挡住蒙古主力的进攻。”
王越立刻点头,旋即补充道:“另外,还要派人去通知效勇营的王总兵一声,让他的效勇营也向练武营的方向靠拢,同时派人去大营通知靖远伯,就说蒙古人大军来袭,请他派出一支援军以备万一。”
“我有种感觉,今天这场仗打完,辽东战事很有可能就会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