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罗纳哈勒的援军已经没有了,如今的也先再没有其他的选择,只能无奈地决定退回草原,毕竟明军已经出兵草原了,也就是他们这些草原人喜欢逐水草而居,居无定所,这才免去了太大的损失,最多就是丢掉一些牛羊马匹而已。
不过让也先没想到的是,这一次朱祁钰又玩起了新的花活。
这次鼓勇营和扬威营兵出草原,实际上并不是孤军深入,经过朱祁钰的默许和政务院的无视,两营兵马身后还跟着为数不少的商贾,尤其是从榆林镇北进的扬威营,更是仗着天高皇帝远没人管,身后带上了数十名商贾大家,跟着扬威营一起收割草原上各部落的财富,仅仅是还没有出河套,扬威营便缴获了数十万只羊,数万头牛,数万匹马,而这些牲畜在被扬威营缴获的第一时间便直接被这些商贾买下折现,甚至后来因为钱没带够,扬威营的王斌直接选择了记账,先把货物交割给这些商贾,反正他们欠的是十团营的钱,而十团营归属大都督府,也就是说,他们欠的是大明军方最高管理机构大都督府的钱,谁的胆量再大,靠山再硬,也没有人敢欠大明军方的钱,否则信不信商贾所在的州府会突然冒出来一支装备齐全的山贼,况且这次是在草原上交易,牛羊马匹的价格自然是按照草原上的价格来计算的,这个价格对于商贾来说已经是赚大了,完全没必要去贪图大都督府那点银子。
大家都看出来了,从今往后,自己跟着大都督府出来发财的机会有的是,所以必须要和大都督府保持良好的关系,如今的军法司尚书于谦又盯得紧,他们不能直接向大都督府中高层行贿,那么通过这些合理的交易来维持住彼此之间的关系,就是非常重要的事情了,况且私底下行贿的话,说不定要比这种交易花得更多呢!
当然,扬威营记账之后,牛羊马匹便全部交割给了这些商贾,他们是野战主力,不是太仆寺的牛马官,没有功夫管这些破事,好在商贾们有自己的人手,不够的话还从俘虏中挑选了一些出来买下,然后便安排人押着这些牲畜回了大明。
至于安全方面,这些人都不是很在意。
他们都有自己的护卫,又因为是保护自家生意的缘故,其装备除了火器和甲胄之外,其余的刀剑弓弩并不比扬威营差,平日里都是藏着掖着的不敢示人,这次跟着扬威营兵出草原,便再没有什么顾忌,一些好东西全都拿了出来,虽然没办法和扬威营比,但是对付一些草原上的流寇还是没有什么难度的。
于是,在大明军方和民间商贾的配合下,大明针对草原所进行的一次抢劫就这样开始了。
扬威营先是扫荡了一番河套,几乎将整个河套地区的蒙古部落清扫一空,然后又渡过黄河,沿着大明边境一路向东横扫过去,因为也先将各个部落兵力带走大半的缘故,这些部落完全没有阻止扬威营的实力,甚至到后面,那群商贾的护卫都集结起来,扫荡了几个小部落,很是发了一笔横财。
对于这种情况,扬威营总兵王斌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反正死的不是自己的人马,那群商贾的护卫既然贪图商贾给的赏钱,付出点代价也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情,王斌没必要可怜他们。
另一边的鼓勇营则是卡死在了泰宁卫的地盘,几乎将草原向也先传递消息的信使全部留了下来,这也是为什么也先一直没有收到博罗纳哈勒战败消息的原因之一。
但是这种消息是封锁不住的,最终也先还是收到了博罗纳哈勒战败的消息,便立刻选择了撤离。
当然,他并没有忘记黄先生留在大康堡的那些物资,于是便决定沿着大明辽东都指挥使司的地盘绕过去,避开辽东都司境内那些乱七八糟惹人烦的坞堡,这便不可避免地和鼓勇营在泰宁卫的地盘上遭遇了。
泰宁卫,海棠山。
谭裕和郭震站在山上,远眺着缓缓开来的蒙古大军,脸上都是慎重之色。
蒙古大军的行踪是郭震麾下探子发现的,郭震在得知了蒙古大军的行踪之后,立刻便将谭裕和他那五千骑兵全部召了回来,毕竟也先已经向草原撤退,这就说明也先已经收到了草原上传过去的消息,谭裕的防线有了漏网之鱼,就没必要继续维持了,还是把人拉回来使用比较好,毕竟谭裕的麾下可是五千骑兵,这支机动力量对于郭震来说还是很有用处的。
谭裕离得也不算远,只用了半天时间便跑了回来,二人便一起上到这海棠山的山顶观察敌军。
谭裕指着蒙古大军吐槽道:“这靖远伯也不行啊,郭总兵你瞧瞧,这蒙古人还是有近十万呢,靖远伯这几个月在辽东打的是什么玩意。”
郭震却是笑道:“佑中,你这要求也未免太高了些吧,也先毕竟是蒙古大汗,还是自己打出来的大汗,这种人的水平肯定不是一般人可以相提并论的,靖远伯没在他手里损失过大就已经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儿了,你还指望着他能击败也先,打得他四处逃窜不成?”
他可没有谭裕和朱祁钰的关系,能坐到这个位置纯属于他的个人能力和资历提拔上来的,所以在谈论靖远伯王骥的时候语气上客气了许多,替王骥说了许多挽回的话。
当然,对于王骥没有消耗掉也先太多的兵力,导致自己现在要面对近十万的蒙古精锐,郭震还是有一些怨气的,也就有了最后那两句话。
不过谭裕却不在乎王骥有什么想法,仍旧吐槽说道:“可不就是么?他在辽东统领四营兵力十多万人,还有辽东曹总兵麾下二十多万兵马配合,却仍旧让也先逃出来这么多人,这不是他玩忽职守是什么?”
“若是换成了武清侯,相信也先能逃到这里的人马最多只有如今的一半,那个时候咱们对付起来可就要比现在容易许多了。”
郭震笑着安慰道:“好了,好了,战场上的事情谁又能保证什么呢?当年的中山王不也在岭北之战中因为冒进大败过吗?你想想啊,就连战无不胜的中山王都有过这种败绩,谁又敢拍着胸脯保证自己可以必胜呢!”
“这倒也是,就像前几年先帝亲征那样,原本认为是必胜的,结果闹了个大败亏输,险些丢了大明的江山社稷,若不是陛下挺身而出力挽狂澜......”谭裕赞同地说道。
“佑中,你先别说了!”郭震赶忙劝阻道。
土木堡之战现在是大明军方的禁忌话题,那一仗败得太惨了,数十万主力大军全军覆没,数十位官员以身殉国,就连已经薨逝的先帝都被也先俘虏,大明的面子几乎被那一仗丢得干干净净。
当然,这一切都是其次,对大明军方影响最大的是那数十位勋贵的阵亡,尤其是英国公张辅,他的死直接让文臣一脉压过了武人一脉,很长时间里武勋里面都找不到可以统领全局的勋贵,要不是朱祁钰强行五军都督府和兵部合并,重组为大都督府,并将所有军务和文臣方面切割开,他们武人的地位估计还要低上一些。
而且最主要的是,谭裕刚才提到了先帝,那可是朱祁镇啊,就连当今天子朱祁钰都不得不承认他是太上皇,谭裕身为臣子,光天化日之下谈论先帝的事情,这毫无疑问属于大不敬,郭震可不敢保证自己身边就没有锦衣卫的耳目。
再说了,谭裕有圣眷在身,还是偏向朱祁钰说话,朱祁钰肯定不会处罚他,但是自己可就未必有这种待遇了,即便朱祁钰有可能不去惩罚他,但是郭震又不想赌这种事情,万一赌输了,那自己可就赔大发了。
谭裕只是性子莽撞了些,又不是不懂人情世故,见郭震不愿意听,于是便笑着摆手道:“好好好,我不说了,我不说了。”
郭震这才放过他。
谭裕将话题拉了回来,对着郭震问道:“郭总兵,我估计这两日也先就要主动进攻了,你可是有什么想法吗?”
郭震脸上浮现出一丝纠结之色,犹豫道:“说实话,我现在也感觉有些不好抉择。”
“这话怎么说?”谭裕立刻问道:“难道你打算就这么把也先放回草原?”
郭震摇头道:“这倒不是,其实我也想打一打,不过眼下这种局面,相信你也能看得出来,蒙古人的兵力是咱们的四倍,人和不在咱们这面,如今又是初秋,正是马匹膘肥体壮的时候,天时也不在咱们这面,此地紧邻草原,除了咱们脚下这座山之外,全都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地利还是不在咱们这面。”
“这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在咱们这面,若是想打的话,风险实在是太大了,我实在没有什么把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