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人,这是怎么回事啊?”山名政丰拼命挣扎,看向孙日让不停问道:“我是来出使的,你们大明就是这么接待番邦使臣的吗?”
“使臣勿慌,待我问清楚之后再说。”孙日让赶忙解释道,然后看向刑部的捕快说道:“既然你们说是俞士悦俞尚书命你们抓人的,那可有相关文书,拿给本官看一下,否则本官绝对不会允许你们抓走倭国使臣。”
他向捕快们要海捕文书,一方面是为了确定此事的真假,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了解一下刑部为什么要抓山名政丰,因为一般海捕文书上都会大概写一下具体的罪名。
谁想到那捕快当即掏出了一张文书,单手摊开摆在孙日让的面前。
孙日让仔细一看,嗯,文书没错,刑部大印也没错,就连俞士悦的亲笔签名也没有问题,只是上面并没有写清楚到底是因为什么要抓捕山名政丰,只写了一句违反大明律。
山名政丰也是懂汉语的,自然也可以看懂汉文,他一样勉力凑了过去,仔细观瞧,却没有发现自己是什么罪名,不由得怒道:“孙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刑部为何要抓我?这文书可是假的吧?”
孙日让却苦笑着摇摇头,回答道:“使臣,不瞒你说,此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这海捕文书的确是真的,本官千真万确。”
那名捕快不屑地道:“这是自然,我就没听说过什么时候京师有人敢伪造海捕文书当街抓人的,真以为大明是他们番邦小国吗?”
不过二人都没有理睬捕快的吐槽,而是有山名政丰继续说道:“那现在怎么办?”
孙日让只得松口,道:“既然朝廷的文书都下了,那定是山东的事情发了。”
顿了一下,孙日让这才说道:“这样吧,你先跟着刑部的人回去,我则是回去见见鸿胪寺卿杨大人,看看他能不能救你出来,毕竟本官只是一个主事,而杨大人却是正二品的朝廷大员,还是陛下的亲信,只有他出面,你才能得脱困境。”
“真的假的?你不会骗我吧?”山名政丰其实也没什么办法,毕竟这里是大明的地盘,他爹在倭国地位再高,也没办法影响到大明。
孙日让摇摇头道:“我怎会骗你,你安然无恙,我才会有功劳,若是你出事了,我没准都会落下一个知情不报的罪过。”
倒的确是这个道理。
山名政丰点点头,不过还是出声说道:“不过我想麻烦孙大人转达一句话,请鸿胪寺卿杨大人转达给大明皇帝陛下,若是我在大明出了什么事情,那我父亲山名宗全定会亲提五千大军来大明为我报仇的,还是希望大明皇帝陛下不要因为一点小事擅起战事,那样对大家都没有什么好处。”
众人面面相觑,谁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倒是其中一个捕快扯了扯锁住山名政丰的锁链,笑着说道:“你就别在这里废话了,赶紧跟我们回刑部去吧,免得继续在这里丢人了。”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周围围观的人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
山名政丰刚想继续说什么,却听到周围的人里面有人喊道:“番邦小国果真是番邦小国,就连威胁人都没什么气力,今年定南伯刚刚攻灭安南,光是俘虏就杀了十几万,区区五千还好意思自称大军?连给定南伯塞牙缝都不够呢!”
山名政丰不由得一滞。
大明现在这么狠的吗?不仅杀降,还一杀就是十几万,这还让他怎么威胁大明?
“是啊,是啊!别提定南伯了,就是靖远伯都在辽东灭了好几万蒙古人,一个靖远伯就足够收拾他们了。”另一个人出声附和道。
听有人提起了蒙古人,山名政丰这才提起了点精神,对着众人威胁道:“蒙古人怎么了?当年他们十几万大军攻打我们,还不是被我们的神风击败,连陆地的边都没碰到就灰溜溜回去了呢。”
这件事情因为是蒙古人的黑历史,绝大多数百姓倒是不知道,一听十几万人去攻打倭国都被灭了,众人顿时不出声了。
那可是十几万蒙古大军啊,即便是现在的大明也要谨慎对待,如果倭国真的能够击败他们,那的确还是有些实力的。
不过老百姓不知道,不代表所有人都不知道。
一名书生打扮的中年人说道:“屁的神风,就是当时蒙古人倒霉,遇到了大风浪,他们平时没坐过海船,不会应对这种情况,这才不得不退了回来,和他们倭人有什么关系。”
众人听闻,顿时哄堂大笑。
这些倭人的确是挺有意思的,居然把老天爷的帮助说成是自己的功劳,也不怕老天爷怪罪他们。
山名政丰这才有些尴尬,他当然知道真相是什么,但是他没想到,大明居然也有人知道真相,这个不合理啊,蒙古人战败,到现在相隔都上百年了,这群大明的人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
当然,这也算山名政丰对这块大陆上的人不熟悉,毕竟谁会没事记录自己的屈辱呢?大家谁不是记录自己的胜绩啊,为什么要记录自己战败的事情呢?还是惨败!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不过他再奇怪,对于他现在的状况也没有什么用处,捕快头子已经有些不耐烦了,眼看这里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马上就要堵塞道路,便立刻催促道:“好了,别磨蹭了,赶紧回去了,部堂大人还等着咱们回复呢。”
听他提起俞士悦,一群捕快这才反应过来,拉起山名政丰便走,众人连忙让开道路,不敢阻拦这群刑部的捕快,万一谁要是倒霉,惹到了他们,再给自己扣一个阻挠刑部办案的罪名,丢到刑部大牢里待两天,那可就不划算了。
孙日让站在原地,动也没动,眼看着这群捕快押着山名政丰离开,半晌才猛地一跺脚,飞快向着鸿胪寺的方向跑去。
回头鸿胪寺,孙日让第一时间便去求见鸿胪寺卿杨善。
这会儿杨善也已经回到鸿胪寺了,正坐在自己的公房里喝茶。
对于朱祁钰所说的,使臣死得越多,国家越是强大这个奇怪的道理,杨善已经回味了过来。
的确,汉唐时候的使臣的确没少死,不就是因为他们对周围番邦提出的要求经常很过分么?但是等到了宋朝的时候,因为战力比不上北面的辽金,甚至有时候还比不上西北的西夏,所以宋使出使的时候倒是极少出事,一直到现在,文官中即便是出使,也不会没事找事自讨无趣了。
不过他还真不太清楚,朱祁钰所提到的切腹到底是个什么事情,回来之后找人问了一下,这才明白过来,这是倭人的一种自杀方式,就是用刀切开自己的腹部,然后由介错人砍下自杀者的脑袋。
如果朱祁钰想要用这种方式弄死那群倭人,那杨善还真没有反对的理由,毕竟这怎么看都属于自杀,是这群倭人自裁谢罪的表现,等同于他们已经认罪伏法,杨善又何必去想办法弄死他们呢?
而且杨善也不是什么好人,他对于数百人一起自杀的场面还是很有兴趣一观的,至少可以给自己长长见识,要知道,这种事情只有在春秋时期吴越相争的时候发生过,距今已经接近两千年了。
就在这时,仆役来报,说是奉命迎接倭国使团的主客司主事孙日让回来了,正在门外求见。
杨善立刻便让他进来。
他倒是想问问,山东临清那件事情到底是什么样的,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不过孙日让一进来,刚刚见过礼之后便立刻问道:“大人,刑部为何要突然抓捕倭国使臣,而且还是当街抓捕的,难道他俞士悦身为刑部尚书,就可以这样为所欲为吗?”
杨善一愣,旋即黑下脸问道:“刑部为什么抓他,你还不知道吗?你告诉我,你是在什么地方迎下倭国使臣的,山东临清之事你是否有参与其中?”
孙日让也是愣了一下,连忙解释道:“大人,下官是在河间府迎到的倭国使臣,不过对于山东临清所发生的事情,下官倒是略知一二。”
杨善眼睛一亮,当即吩咐道:“好,那你赶快和我说说,倭国使臣哪里来的那么大的脾气,居然敢为了一个住所杀人?”
孙日让回答道:“大人,其实这件事情也很简单,这次倭国使团来的人数比较多,已经接近一千人,而且所携带的货物也是极多的,临清县没有准备周全,许多人便没有办法安置下来,倭国使团便开始闹事。”
“而且临清县眼下并无知县,其事情主要是临清县衙的主簿在主持,主簿人微言轻,只得将他们安置在了一个空闲的宅院之中,左右不过是暂住一晚,次日便会离开,这主簿估计宅子的主人并不会有什么意见,再加上安顿好使团之后天色已晚,这主簿便没有和主家说,结果这就是惹出了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