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朝。
山名政丰终于不必再窝在阴暗的刑部大牢里,而是被带到了午门之外,等待一会儿大明皇帝朱祁钰的召见。
当然,朱祁钰不可能只召见他一个人,准备接受朱祁钰召见的还有他的副使大内满江,这会儿也被带到了午门外,一样老老实实地跪在那里。
山名政丰很快便发现了他,小心翼翼地想要凑过去,却被大明的大内侍卫死死按住,还被扇了几个耳光,不许他有半分动作,毕竟这里是午门,朱祁钰正在上朝,山名政丰要是在这里惹出什么事情来,那他们这群大内侍卫也是要受罚的。
大内满江自然也注意到了山名政丰,但是当他看到山名政丰遭遇到的待遇之后,便没有做出丝毫动作,他可不是山名政丰那个废物,他们大内家的人许多都是文武双全的,大内满江也是一样,虽然在周防的时候他并不算什么,但是和山名政丰相比,他还是非常理智的。
如今的秋季,虽然天气不算太热,但是京师的秋老虎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整体来说要比四面临海的倭国热多了,而且他们又被按在午门外的空地上,无遮无挡的,山名政丰身子弱,很快便被晒晕了,摇摇晃晃地跪在那里,勉强支撑着。
一个多时辰之后,午门内总算是出来个小太监,对着看押山名政丰和大内满江的大内侍卫们说道:“陛下有旨,带倭国使臣入宫问罪。”
侍卫们也不客气,恶狠狠地拎起了山名政丰和大内满江二人,向着奉天门外走去。
奉天殿前的广场上今天人头攒动,除了中间的御道,其他地方基本上都跪满了大明各个衙门的官员。
山名政丰和大内满江二人从小门走进奉天门,二人第一时间便看到了有一个白色的身影跪伏在了御道之上一动不动,大内满江看不真切,但是山名政丰却已经猜了出来,那个身影应该就是今早先于自己被提出去的大明东昌府知府李正芳。
而且看现在他这个样子,应该是已经被大明皇帝罢官了,否则不会不穿之前的那套官服。
不过这会儿二人总算是靠到了一起,大内满江小声问道:“山名政丰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山名政丰并没有回答,而是小声反问道:“你那面发生了什么?”
大内满江小声答道:“前日我正和使团的人住在城外客栈的时候,突然就被一支明军包围了,非说奉朝廷旨意,要求我们投降,但是却一直不肯进攻,只是围着不动,直到今早有人说要召见我等,结果刚进城就被绑住了,直到现在也没人给我一个解释,不知大人您是否知道原因?”
山名政丰这次回答了他的问题:“具体不清楚,但是看现在的情况,应该是和咱们在大明杀的那个人有关。”
“那个人?那不是一个仆役吗,何至于大明朝廷如此大动干戈,居然派人围了使团,还将你我二人捆绑起来。”大内满江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区区一个仆役而已,杀了就杀了,他们在倭国的时候不也经常用仆役和百姓来试刀的么?也没见什么人出面啊!
山名政丰小声说道:“或许这和大明皇帝的名声有关吧。”
“如今这位大明皇帝,不知道做了什么,被大明的官员百姓称为圣君,既然圣君在世,那自然是不允许天底下有人被杀的,尤其咱们还是倭国人,哪一位圣君又能容忍自己的子民莫名其妙被他国人杀死呢?”
“原来如此啊。”大内满江点点头,他这才明白,感情不是他们杀人有错,而是他们杀人没有征得大明皇帝的允许有错啊!说白了,不就是他们让大明皇帝丢面子了么?看来一会儿面见他的时候自己态度恭敬一些,然后再好好哀求一番,相信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陛下有旨,带倭国使臣山名政丰和大内满江上前。”就在二人小声谈论的时候,一个宦官高声叫道。
四名侍卫两人一组,架起了山名政丰和大内满江顺着御道向前走去,到了御阶下面的时候,将其狠狠地丢到了地上。
一个声音冷冷问道:“你们二人可是倭国的正使山名政丰和副使大内满江?”
二人抬头忘去,去看见一个红袍官员站在前面不远处,满脸煞气地对着自己。
山名政丰挣扎了一下,想要爬起来,却因为被捆得太紧,并没有成功,只得跪在地上问道:“这位大人,您是何人?”
红袍官员好像没想到山名政丰居然会这么问,顿了一下才回答道:“本官乃是大理寺卿孔文英。”
“孔大人是吧。”山名政丰跪在地上又挣扎了一下,然后示意道:“我说孔大人,我乃是倭国正使,你们大明什么时候改了规矩,一国正使需要被人捆绑起来说话了?”
孔文英顿时有些尴尬,扭头看向了坐在上首的朱祁钰。
朱祁钰在心中微微摇了摇头,对着孔文英挥挥手让他先下去,自己则是站起身来,缓步走下御阶,来到了山名政丰的面前,冷冷说道:“倭国正使是吧,我大明并没有改什么规矩,但是历来各国使团也没有敢在我大明境内杀我大明百姓的,所以你现在的身份并非是倭国正使,而是一介普通的杀人凶犯。”
“杀人凶犯被捆绑起来,这又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外臣山名政丰,拜见大明皇帝陛下。”看朱祁钰过来,山名政丰即便被捆得死死的,却还是俯身磕头,给朱祁钰见礼。
倭国人最重礼节,虽然他们的天皇没有什么权力,但是其他人身为臣子,见到天皇的时候却是不能少了一点礼节。
朱祁钰也是一国之君,还是倭国宗主国的皇帝,山名政丰见了他,礼数上自然要周全。
“外臣大内满江,拜见大明皇帝陛下。”一旁的大内满江也是赶忙见礼。
不过朱祁钰却没有让他们二人起身,而是出声问道:“说说吧,你们二人认不认罪?”
山名政丰猛地抬起头,却是忘记了自己的手已经被捆住,整张脸重新扎了下去,之后这才费力地直起了身子,看向朱祁钰反问道:“大明皇帝陛下,外臣斗胆问一句,外臣与大内满江何罪之有?为何要认罪?”
“你不想认罪?”朱祁钰继续问道。
山名政丰摇了摇头,回答道:“并非是外臣认不认罪,而是外臣刚到京师,就被贵国刑部的捕快直接抓到了刑部大牢里面,一直关押到了今日,从未有人跟外臣说过,外臣到底犯了什么罪。”
“朕方才不是说了么?你是杀人凶犯,犯的自然就是杀人重罪了。”朱祁钰淡淡回答道。
山名政丰这时候却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状,出声回答道:“陛下,您说的是之前外臣来京师的路上发生的那件事情吧?外臣记得那人不过是一介仆役啊。”
朱祁钰点点头,出声反问道:“对,就是那件事情,不过死者虽是仆役,也还是我大明的人,是朕的子民,你无缘无故杀他,就是违反了我大明朝廷律令,朕自然是要追究的。”
“那陛下打算如何追究呢?”山名政丰还是那副不太在乎的德行,出声问道。
朱祁钰淡淡说道:“自然是一命还一命。不过考虑到之前你们倭国的倭寇来我大明袭扰,杀我大明百姓,屠戮大明城池,这些事情也要一起算上,只是不知道你们倭国使团的人够不够。”
山名政丰没想到朱祁钰还想把之前的事情也算上,当即叫道:“这怎么能行?那些袭扰大明的都是些贼寇,我们倭国也在想方设法捕杀他们,怎能将他们的罪过算到我们头上!”
朱祁钰却只是淡淡问道:“你说那些是贼寇就是贼寇吗?朕已经派人调查过了,他们许多人都是你们倭人,只要是倭人,那就是在你们天皇的统治一下,算是天皇的子民,你此番过来出使,自然是代表天皇而来的,那么朕不把以前的事情算到你的头上,难道你还希望朕派大军渡海,亲自去教训你们的天皇吗?”
山名政丰嘴角再次扯出一个不屑的笑容,出声说道:“我国有八幡大菩萨的神风庇佑,凡是想要攻打我国,威胁我国之人都会全军覆没,葬身大海。”
“神风?”朱祁钰冷笑一声道:“屁的神风,不过是蒙古人不懂季风,恰好赶上你们倭国秋天的北风而已,真当我大明是下水了就没什么战力的蒙古人吗?”
山名政丰刚想说什么,朱祁钰却是继续纠正道:“你不要以为朕什么都不懂,朕对你们倭国的了解可远超你的想象,别的不说,光是水路这一块,朕就至少知道两条海路,一是从南直隶下海,一路向东即可抵达你们的九州岛。”
“另一条更简单,直接借道高丽,先占领对马岛,然后就可以直接登陆你们的本州岛,朕不相信,你们本州岛上的兵力再强大,还能击败朕的十团营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