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散去,山名政丰和大内满江被分别送回了刑部大牢和城外庄园。
对此,山名政丰还严正提出了抗议,要求将自己也送去庄园,即便在数千大明军队的围困之中也无所谓,庄园的条件再差,也肯定要比刑部大牢要强得多,至少在庄园里,他不必再忍受刑部大牢中那比泔水都要难吃的饭食了。
但是押送山名政丰的差役却没搭理他,而是淡定地将他押送回了刑部大牢。
理由也很简单,他们奉命是带他过来参加早朝的,现在早朝开完了,自然要原路把他押送回去。
其实这事儿也和刑部尚书俞士悦有关,谁让他以为,早朝之后朱祁钰就会放山名政丰回去呢。
毕竟山名政丰怎么说都是一国使臣,一直这么扣押着实在是太不像话了,人家毕竟是来进贡的,看在这件事情上,朱祁钰就不会扣押他太久。
结果呢?朱祁钰的确是下了处理结果,却没有完事,而是要等杀完人之后才算了结,山名政丰自然不可能在结束之前就放掉了。
所以,山名政丰肯定要等事情处理完之后才能放掉。
至于大内满江,他倒是好说,毕竟他是和大部队在一起的,只要放他回去,束缚捆绑自然会解开,当然,他的任务更重一些,要提前将事情和那群武士说明,然后讲清楚要求,说服他们答应自己,而且这一切都需要在一天一夜的时间内解决,因为第二天的时候,朱祁钰就要亲临德胜门观刑了。
是的,刑场安排在德胜门外,而不是在这年头经常杀人的西四,一方面是因为朱祁钰想要杀的人比较多,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切腹自尽这种事情不太适合老百姓来看,毕竟这种自杀方法和砍头不太一样,砍头就是脑袋掉了,鲜血喷了一地,最多就是屎尿齐流,但是切腹这种行为,是要活生生刨开肚子的,尤其朱祁钰的要求还是十字法,那就意味着五脏六腑都会跟着流出来,一般人肯定是受不了的。
而且西四乃是繁华之地,朱祁钰想要杀的人不少,不可能一直占据着,所以还是放在德胜门外比较划算。
这边大内满江回去之后,一众属下连忙围了上来,七手八脚地帮助大内满江解开绳子,活动关节。
不过等大内满江将事情一说,众人就都不说话了。
大家虽然表面上是讲究武士道的,但是实际上谁不想活下去,山名政丰和大内满江的这种行为,实际上就是拿自己顶罪,让自己背黑锅,用自己的性命去打消大明皇帝的怒气。
但是这是自己的性命啊,自己又没有动手杀人,这种事情关自己什么事儿,当然是让动手的寺内正一去切腹啊!
尤其是跟着一起过来的那群商贾,他们更是不愿意做这种事情,自己是过来赚钱的,又不是过来切腹自杀的,而且自己过来还给大名交了银子,现在让自己去死,这种事情谁干啊!
因此,任凭大内满江在院子里拼命嘶吼,也没有人站出来支持他。
大内满江对此也是非常无奈,出声劝道:“诸位,你们也都是将军治下的,这次我和山名大人一同出使,对你们也一直非常不错,即便是在山东的时候,做下的那件事情也都是为了你们,所以这次大明皇帝的惩罚,你们也是逃脱不掉的。”
“大内满江大人。”一名商贾站出来说道:“您不必威胁我们,我们只是跟随您过来的商贾,并非正式的使团成员,即便大明皇帝要惩罚,也只会惩罚使团的人,并没有理由来惩罚我们,所以您威胁我们是没有用的。”
大内满江抬头看去,发现说话的那人居然是新任幕府将军足利义政派过来的人。
足利义政是前几年刚刚上任的幕府将军,他是六代将军足利义教之子,因为他的兄长足利义胜早死而被立为将军,其人颇好文化,常庇护艺术者与文化人,这次派过来的人,就是为他来大明采买书籍的,身后有足利义政的支持,自然对于大内满江这种守护大明的后代并不是很在意。
不过大内满江对他却没有什么好印象,因为此人太过于狐假虎威,仗着足利义政的信任肆意妄为,当初在山东的时候就是他非要住进一个好一些的地方,不愿意露宿野外才导致这件事情的,因此大内满江也不客气,直接便回怼道:“勘九郎,你不要在这里跟我嚣张,你死与不死是大明皇帝决定的,我今日过来只是转述而已,到时候你切腹也好,不切腹也罢,到时候一切抉择都有大明皇帝下令,谅你想反抗也反抗不了。”
“你......”勘九郎顿时无语。
勘九郎并不是什么贵族出身,这时候是没有姓的,所以大内满江也不是很怕他,毕竟如果他真的是足利义政的亲信,那他肯定已经被足利义政赐姓了,不可能还顶着一个勘九郎的名字到处乱晃。
而且大内满江说的没错,他们的生死现在已经不是自己可以掌握的了,是生是死全在朱祁钰的一念之间,朱祁钰点头表示满意,那剩下的人就可以活下去,朱祁钰摇头表示不满,那剩下的人就必须切腹自尽,除非他们这不到一千人可以从大明京师中杀出去,一路躲开或者击败大明各地卫所,从大明北直隶一路杀到山东,这样才有可能登上他们的船只回国,但是正常人略微想一想,就知道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了。
“大人,那咱们就只能认了?”还是有人不愿意主动赴死,他们就是过来做个生意,为什么突然就要死了啊!
大内满江看着众人,无力地点头道:“诸位,你们不要怪我和山名大人,我们也找过大明朝廷的人,就是当初迎接咱们的那位孙日让孙大人,不过他昨日已经给大明朝廷上了奏疏,正式致仕还乡了,我们初来乍到,已经没有可以联系的人了,所以只能认下此事了。”
众人都是叹气,甚至还有人轻声哭泣起来,哀叹道:“这样一来,我就再也不能看到京都的樱花了。”
大内满江也是已经无能为力,只得随意安抚几句,带着麾下的武士们回去商量顺序了。
紫禁城中,武英殿内。
朱祁钰正在接见一众大臣。
鸿胪寺卿杨善笑呵呵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对着朱祁钰说道:“陛下,您今天可真的是极为霸道啊,三言两语便彻底降服了倭国使团。”
“若不是臣提前知道了您的打算,臣还担心此举会引起天下文人的逆反呢。”
朱祁钰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杨爱卿,你不必恭维朕了,这不算什么的,如果你对倭国有足够的了解,那你也可以轻松将他们玩弄于鼓掌之中的。”
杨善仍旧是那副笑容,缓缓说道:“陛下,其实臣有些不明白,您今天对倭国使臣提出了那几个要求,最后一个臣能理解,但是前面几个是为什么要提出来,而且倭国使臣答应的时候一样是极为为难,不知这里面有什么缘由呢?”
众人也都是纷纷看了过来,因为他们也看不清楚这里面的道道都有什么。
“所以说你回去之后要想办法多收集一些倭国的情况,之后才能做到有的放矢。”朱祁钰笑着指点道:“朕之前就和你们提到过,这次对付倭国使团的手段是切腹,那么朕现在考考诸位,这个倭国的切腹到底是什么意思,你们知道吗?”
这种问题当然是杨善的事儿,于是纷纷看向杨善,期待着他的回答。
杨善则是低头思索了一下,整理了一下思路才回答道:“臣去查阅过相关典籍,其中一本书中记录过,这个切腹是倭国独有的一种自刎方式,其特点是只在倭国武士中流行,据说还是什么光荣的举动,臣也没看出来这种举动到底光荣在哪。”
朱祁钰笑道:“杨爱卿啊,你看看你吧,对于有些事情了解不够深刻,就像这切腹一样,你们只是了解个大概而已,就不能找个倭国的商贾来当面问问,聊一聊此事吗?”
“臣知错了。”杨善当即便道了个歉,然后问道:“不过陛下,您是从何处了解到这些事情的?”
这下子换成朱祁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难道告诉他,自己是几百年后穿越过来的,对于倭国的这些事情了解得比较透彻?朱祁钰当然不能这么说。
不过朱祁钰眼睛一转,指着站在门口伺候的王成说道:“这些事情都是王成闲聊之时告诉朕的,所以朕知道得比较清楚。”
众人顿时看向了王成,那态度明显奇怪得紧,有人看他的时候好像是在看什么新奇的东西,有人则是流露出一丝不满,好像王成不应该将这种事情和朱祁钰说一样。
朱祁钰见状,赶忙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回来道:“杨爱卿,其实你对倭国了解多了之后,你就能知道朕为什么提出那些要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