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太后想要召见胡濙,不过胡濙却未必想要见到她。
所以孙继忠再次来胡府拜见胡濙的时候,胡濙直接拒绝了他,以身体不适的借口将其拒之门外。
当然,孙继忠自然也知道胡濙这是借口,不过这里毕竟是胡府,他不好擅闯,于是只得怏怏离开。
只是就在他离开的时候,却发生了一个惊喜——胡濙唯一出仕的儿子胡长宁突然回府,碰到了前来拜见的孙继忠。
“会昌伯,您为何会在这里?”胡长宁一见到孙继忠便热情地打招呼。
孙继忠见是胡长宁回来了,也是立刻打招呼道:“是元煜啊!本侯这次过来,主要是想再行拜见一次令尊,无奈令尊身体微恙,无法见客,所以只得回去,让老大人将养好身子。”
“我爹生病了?”胡长宁听孙继忠这么说,顿时就是一愣,接着便冲进了胡府。
胡濙是胡府的擎天之柱,是胡长宁可以逍遥自在的根本,这是毫无疑问的,如果胡濙出了什么事情,那可就是胡府没落的开始,胡长宁可不希望见到这种事情,因此他是最关注胡濙身体健康的。
这几天回京师,以前的狐朋狗友纷纷向他发出邀约,所以胡长宁这几天基本上没有回家,对胡府的情况并不清楚,现在听孙继忠说胡濙生病了,已经无法见客,胡长宁当即便紧张了起来。
所以,胡长宁当即便甩开了孙继忠,直接冲进府中。
结果,他便看到了正坐在书房中悠闲喝茶的老爹。
胡濙看到风风火火冲进来的胡长宁,不由得眉头皱了一下,略带怒气地喝问道:“胡长宁,你这是在干什么,老夫不是说过吗?在老夫面前不得失礼,你这是又想受家法了吗?”
胡长宁却没有理睬自己老爹的喝问,而是紧张地看向胡濙。出声问道:“父亲,您没事吧?”
“我在府里好好的,能有什么事情?”胡濙的火气顿时升腾起来,一脸怒气地看向自己儿子。
“不是。”胡长宁连忙解释道:“我在大门口遇到了会昌伯,听他说您身子微恙,我心中担心,这才冲进来看看您。”
说完不可置信地又问了一句,道:“您真的没事?”
胡濙这才明白胡长宁刚才为什么那副鬼样子,对于自己儿子的关心老怀大慰,但是脸上却不动声色地道:“我真的没事。”
“老夫不过是不想见会昌伯,所以才随便编了个借口而已。”
“那可是会昌伯啊,您为何不见他?他在京中有太后做靠山,做点什么事情要轻松许多,见见他,对咱们胡府也是有好处的啊!”胡长宁连忙问道。
“老夫已经致仕还乡了,又不在京中常住,和他攀上关系有何用处?”胡濙摇摇头,接着警告道:“还有你,你也不要和会昌伯走得太近,否则连累了胡府,老夫可饶不了你。”
“会昌伯怎么会连累胡府?他是有太后做靠山的,本身在大明就可以横着走,又哪里会连累咱们。”胡长宁不解问道。
“这你就别问了,总之你不要和他走得太近,最好离他远远的,路上遇见了也不要打招呼。”胡濙想了想,还是没有把真相告诉胡长宁。
他是了解自己这个儿子的,向来在京师里混日子,结交的都是各个府邸的纨绔子弟,上次自己遇到了微服私访的朱祁钰,告诉了这个胡长宁,但就是他拿出去宣扬,闹得朱祁钰微服私访的事情尽人皆知,胡濙早就后悔把朱祁钰的身份告诉他了。
这次朱见济中毒的事情太大,如果真的让他这个嘴上没有把门的知道了,那说不定还会闹出什么幺蛾子呢,万一从他嘴里泄露出去,肯定是要掀起一阵巨大的风浪,到时候彻底得罪孙太后,孙太后不一定会有什么事儿,但是孙家肯定会对胡府出手的,自己活着也许可以震慑一下孙太后,让孙太后不敢下死手,不过自己已经七十多了,万一哪一天没了,那胡府很有可能也跟着没了,胡濙可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
胡长宁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还待再问,胡濙眼睛一瞪,登时将他的疑问瞪了回去,老老实实闭上了嘴巴。
半晌,胡长宁这才轻声问道:“那会昌伯怎么办?就让他在外面等着?”
“你没听到老夫说的吗?”胡濙眼睛又是一瞪,瞪得胡长宁脖子一缩,这才想起来自己这个儿子还算是孝顺,心中舒服了不少,接着缓缓说道:“他既然想等,那就等着吧,过阵子他知道了老夫绝对不会见他,他自然就会回去了。”
“这样有些不好吧。”胡长宁小声说道:“要不我去门口和他说一声,毕竟他是孙太后的大哥,咱们又要在京师里待上一段时间,没必要得罪他不是?”
胡濙对自己这个儿子已经非常无奈了,孙继忠想要说的可是谋害皇长子朱见济的事情啊,能少和他接触就少和他接触,说错一句话都有可能带来杀身之祸的,偏偏这事儿不能和胡长宁说,只得叹了口气,缓缓说道:“那你就出去一趟,就说老夫已经休息,让会昌伯不要再等着了。”
“是。”胡长宁立刻答应下来,转身出去了。
胡濙看着他的背影,不禁叹了口气。
自己这个儿子已经彻底废掉了,岁数都这么大了,为人做事还是那副纨绔子弟的作风,看来他必须要加把劲,尽快把朱见济的毒清楚掉,这样一来自己也能尽早离开京师回乡了,只要回到了南直隶,以自己的身份地位,也就不必再担心胡长宁搅进什么危险之中了。
这边胡长宁出了书房,来到胡府门口,果真看到孙继忠正在胡府门口等着呢。
见到胡长宁出来,孙继忠连忙过来见了一礼,急切问道:“胡老大人身子怎么样了?还无碍吧?”
胡长宁点点头,回答道:“劳烦伯爷挂念了,家父只是路上赶路有些急切,身子乏了,只需静养几日便可无碍,伯爷若是方便,过几日再来拜见家父吧。”
孙继忠不由得在心中冷笑,什么身子乏了,还不是不想参与到孙太后的计划之中,明哲保身而已,只是这是他胡濙能够选择的么?大明眼下身份最尊贵还是孙太后,胡濙再怎么样也是臣子,想要计算他,孙太后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看着眼前的胡长宁,孙继忠微微一笑,脸上挂上了忧虑之色,说道:“那就好,那就好,不过还请元煜兄帮忙传个话,就说待胡大人好了之后,太后想见见他。”
“太后要见家父啊?”胡长宁一愣,旋即点头答应了下来。
既然是太后要见,那轮不到胡濙拒绝,毕竟那可是太皇太后,召见一个臣子,臣子是不能拒绝的。
而且自己只是传个话而已,胡濙见与不见,什么时候去见,那都是他的事儿,和自己无关,即便胡濙不想见孙太后,那借口也是由他自己去找比较好,对于自己老父亲的智商,胡长宁还是很有信心的。
这时候孙继忠突然问道:“元煜兄,你身上的锦衣卫镇抚使的官职还在吧?”
“在啊,怎么了?”胡长宁不明就里,出声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孙继忠连忙解释道:“其实就是想请元煜兄帮个小忙。”
“什么忙啊?”胡长宁心中还怀揣着自己老爹的警告,不由得警惕问道:“京师里还有会昌伯做不到的事情吗?”
孙继忠连连摆手,赔笑道:“那倒不是,而是有些事情不方便去做罢了。”
“什么时候不方便做啊?若是伯爷都不方便,那以我的身份,估计更没办法做了吧?”胡长宁出声问道。
孙继忠笑道:“那倒不是,元煜兄不是有个锦衣卫镇抚使的虚衔吗?我希望元煜兄能帮忙和锦衣卫打个招呼,请他们找个人出来。”
“找人?什么人?”胡长宁仍旧没有答应下来,继续问道。
“只是区区一个江湖游医而已。”孙继忠出声说道:“当初家父生病,看了不少大夫,花费了不少银两,无奈家父已经并入膏肓,无力回天,只是这群大夫开出了不少偏方,害得我会昌伯府花了不少冤枉钱,既然家父已经病逝,那这些冤枉钱自然不能白花,其中绝大多数的冤枉钱都已经要了回来,不过当时有一个江湖游医的银子却没有收回来,我心中不甘,希望能够找到此人,要回诊费,无奈他行踪不定,所以希望找锦衣卫帮个忙,只是你也知道,我会昌伯府和锦衣卫并不方便说话,所以......”
胡长宁瞬间明白过来。
孙府属于皇亲国戚,还是上一任的皇亲国戚,的确不太方便和锦衣卫有所联系,如今的锦衣卫指挥使卢忠又是当今天子朱祁钰的亲信,为了自己的仕途,不愿意出面帮忙也属正常。
自己虽然没有什么官职,但身上好歹还挂着一个锦衣卫的虚衔,又是马上要出京的人,找的还是个普通百姓,帮忙联系一下也无妨,于是当即点头答应道:“伯爷既然都说话了,那此事就交给我便是,回头我就去趟锦衣卫,和他们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