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钰对着孙承宗淡淡地道:“既然事情的是非曲直已经明了,那就说说你该如何补偿吧!”
孙承宗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我向这位徐公子道歉?”
“只是道歉就够了吗?”朱祁钰顿时冷声问道。
“那就道歉再加上赔偿吧。”孙承宗有些丧气地回答道。
“赔多少?”朱祁钰立刻追问道。
他知道这个孙承宗是个吝啬鬼,如果只是十两八两的,他就没必要问了,直接给顺天府尹发话就行了。
结果孙承宗还真就是小气之人,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道:“十两银子?”
“嗯?”朱祁钰冷哼一声。
孙承宗立刻便垂下头,无力地道:“公子说了算吧。”
朱祁钰这才满意,点点头道:“五百两银子。”
孙承宗顿时大惊,诧异道:“五百两?这也未免太多了吧?”
徐溥也是有些惊慌,出声道:“不必了,不必了,我只是有些外伤而已,又没有骨断筋折的,回去养两天就好,不必赔银子了吧。”
孙承宗听徐溥这么说,也是连连点头,附和道:“是啊,是啊,这位徐公子自己都说了没什么事儿,不用赔那么多银子的。”
他没敢说不赔银子,因为他知道,这是朱祁钰打算给他一个小小的惩罚,但是五百两的话,也未免太多了点,如果真给出去,他孙承宗绝对会肉疼的。
虽然他不差这么点钱。
朱祁钰却是没有搭理他,而是看向徐溥,感叹道:“时用兄,你果真如传言说的那样,实在是太过憨厚了。”
徐溥配合地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
不过朱祁钰果真如他所料的那样,转头对着孙承宗说道:“既然徐公子不需要你赔银子了,那你就不必赔偿给他了。”
孙承宗连忙对着徐溥露出一个笑脸,连连作揖道:“多谢徐公子,多谢徐公子,我是会昌伯府的二爷孙承宗,回头你殿试过后,还请务必来我会昌伯府一会,我必将全心接待。”
等孙承宗说完,朱祁钰却是继续说道:“不过在场之人被你堵在这里这么半天,不知耽误了多少事儿,损失了多少钱,你得赔偿一下吧。”
“你也是穷人,就不要赔的太多了,每个人赔偿五两银子吧。”
“王成,去把他身上的银钱全都搜出来,换成散碎银子赔给大家。”
“啊!”孙承宗没想到朱祁钰居然还有这种玩法。
在场的人他虽然没数,但打眼一扫便能知道,至少也在百人以上了,一人五两,那还是要五百两了,而且还要更多一些。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赔给徐溥五百两银子呢,至少自己可以少掏点。
王成点点头,站到了孙承宗的面前,并没有动手去,只是伸手说道:“拿来吧。”
他是司礼监掌印,这种活儿怎么可能亲手去做呢,那岂不是丢了面子吗?不过这事儿是朱祁钰吩咐的,他不能不做,所以便用言语搜了。
孙承宗苦笑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袋散碎银子,又从身上摘下一块玉佩,放到一起,说道:“王公......公子,钱袋里大约有七八十两散碎银子,这块玉佩稳稳值五百两银子,您收好。”
他被逼的不得不掏出钱,肉疼得不行,所以心神有些涣散,差点将王成的身份叫出来,好在他即使收口,将到了嘴边的王公公换成了公子,这才没有泄露王成的身份。
不过他的反应却是银子了王成的不快,王成冷哼一声,说道:“你说值五百两就值五百两吗?一会儿卖掉换钱才能知道呢,不够的话还得从你身上继续搜银子呢!”
说完,也没给孙承宗什么反应的时间,便转身将玉佩交给一个大内侍卫,由他去不远处一家玉器店换银子了。
王成也没闲着,打开孙承宗的钱袋子,找了个摆在门口的桌子将银子全都倒了出来,又从门口几家店的店老板手里换了一堆五两左右的碎银子,开始发放起赔偿来。
没一会儿,卖玉佩的侍卫也回来了,拿着一个装得鼓囊囊的钱袋子交给王成。
这个侍卫比较贴心,还特意将银子全都换成了五两以下的碎银子,方便王成使用。
周围围观的人群排好队,一个一个地将银子领走,懂事的人还给朱祁钰行了个礼,表示感谢。
孙承宗站在一旁,心都在滴血,那可都是他的银子啊,现在居然就这么送给其他人了,领银子的人又太多,而且都是路人,他也记不住都是谁拿走了,想找也找不回来。
结果等围观的路人发完了,桌子上居然还剩下一些碎银子,孙承宗大喜,连忙问道:“银子已经赔完了,剩下的我可以收起来了吧?”
王成看了眼朱祁钰,朱祁钰对着周围警戒的大内侍卫示意了个眼神,王成瞬间明白过来,对着周围的侍卫吩咐道:“咱们也是围观的一员,自然也有银子,一个一个过来,从我这里领银子。”
大内侍卫们立刻眉开眼笑,他们真没想到自己居然都有银子可以拿,而且这明显是皇帝的意思,于是一个一个走了过来,从王成手里接过银子,就当是皇帝高兴赏赐的了。
对于这样的外快,他们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结果,等侍卫们发完,桌子上的银子居然还没发完,王成犹豫了一下,指着倒在地上的一众打手说道:“你们也算是围观之人,也过来领银子吧。”
他已经明白了朱祁钰的心思,朱祁钰为的是给孙承宗一个教训,要求是把他身上的钱发完,于是便自作主张,将孙承宗带来的打手也算成了围观之人。
打手们蹲在地上,自然不敢上来领,虽然他们很想要,但是现在拿了银子,毫无疑问是得罪了孙承宗,跟着孙承宗,他们每月领的银子也差不多这个数目,为了以后的日子,他们肯定不愿意上来领银子的。
但是,他们愿意不愿意不重要,朱祁钰愿意才重要。
于是,打手们在侍卫们的踢打之后,也不得不站起身来,老老实实排好队领银子。
给他们发银子,自然不需要王成王公公动手,只是将银子放在那里让他们自己拿,自己则是盯着,反正也没有人敢多拿。
孙承宗站在那里,恶狠狠地盯着一众打手将自己的银子分光,恨不得扑上来把银子都抢回去,心中也在不断算计,回头用什么借口将银子从这群打手手里拿回来。
那可是他的银子啊!
不过孙承宗带出来的打手也不算多,等他们分完之后,桌子上居然还剩下十两银子。
朱祁钰看看剩下的银子,对着徐溥和徐鎋说道:“时用兄,文轼兄,大家都拿过银子了,二位也是围观之人,就不要客气了,剩下的这十两银子就由二位拿回去吧。”
徐溥犹豫了一下,还没决定要不要接银子,徐鎋却是当先开口道:“敬之兄,还是算了吧,我等乃是士人,真能拿这种肮脏银子,既然没有分完,你就还给这位会昌伯府的二爷吧,他毕竟也是大明勋贵,你没必要往死了得罪他。”
他已经看出了孙承宗的肉疼,而且知道了孙承宗是会昌伯府的人,那可是太皇太后的娘家,真得罪死他,那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虽然他不明白朱祁钰为什么会不担心此事,但是他武进徐家和徐溥的宜兴徐家也是抵挡不住会昌伯府的压力的,没必要为了五两银子给自己惹祸。
徐溥虽然隐约猜到了些什么,但是也不确定,而且徐鎋都这么说了,也不得不放弃,说道:“敬之兄,文轼兄说的是,毕竟这是会昌伯府的人,没必要太过得罪他,况且我们俩也没什么事情,将养两天就好了,又不会耽误大比,今日还是放过他吧。”
孙承宗在一旁听着,眼神中全是感激之情。
既然两个当事人都这么说了,朱祁钰也不好再坚持,不过给孙承宗剩下十两银子,朱祁钰总是感觉有些不爽,这时候他眼角的余光刚好扫到两道身影,一男一女,于是抬起手指向他们,说道:“你们两个也算是围观之人,过来领银子。”
这一男一女正是跟着孙承宗来的人,男的是刚才挨了王成一巴掌的打手头头,女的则是陪着孙承宗过来的人,朱祁钰估计是和徐溥抢古籍的那个姑娘。
打手头头看了看孙承宗,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走过来拿走了银子,反正今天这银子不分完,孙承宗肯定是不能走的,况且今天自己也挨了巴掌,拿走银子看看病也是理所应当的嘛!
那个女子见打手头头都拿了,于是也上去拿走银子,回去走到朱祁钰面前的时候还停顿了一下,微微向朱祁钰福了一下,抛了个媚眼,看得孙承宗恨得牙痒痒。
王成见银子分完,靠过来说道:“公子,天色已晚,该回府了。”
朱祁钰看看天色,的确已经晚了,于是点点头,对着徐溥和徐鎋抱了个拳,说道:“时用兄,文轼兄,今日天色已晚,我必须要回去了,改日再去会馆拜访二位。”
“告辞!”
徐溥和徐鎋也是抱拳道:“敬之兄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