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福隆号中,黄先生看着堵在门口的明军,心中充满了疑惑。
他是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些明军会突然堵住自己,难道是暗害钦差的事情暴露了?
不应该啊!如果那件事情暴露了,那上门的应该是澂江府的捕快,毕竟黄先生知道,调查钦差被害案件的是刑部的捕快,那些人倒是有点本事,调查出了自己曾经经过甜水堡,但是自己进入草原之后,那些捕快便没有再跟上来啊,而且自己已经派人将他们引向了别处,不可能再跟得上自己了,自己不可能暴露啊!
现在堵门的是沐家的兵马,难道沐家内乱,自己被卷进去了?那也不应该啊,自己只是依附于沐家,借助沐家的名声来行事的,不管沐家家主是谁,都和自己没关系,这是沐英的儿子沐晟安排的,黄先生相信没人敢将自己卷进去。
那么,沐家为什么会突然派出兵马来到澂江府围困住自己的福隆号呢?
黄先生沉吟了一下,迈步走了出来,大声问道:“带兵之人是黔国公府的哪位大人?”
沐璘缓缓走了出来,站到了最前面,说道:“黄先生,久违了。”
对于沐璘这位沐家的麒麟子,黄先生自然认识,拱拱手问道:“原来是东楼居士啊,您不在丽江待着,兵围我福隆号做什么?每年的供奉我可是从未拖欠过!难道你们忘记了我们和定远王的约定了吗?”
黄先生口中的定远王就是之前提到的沐晟,沐晟在少年时代就受到太祖皇帝的喜爱,后来他的大哥沐春病逝,沐晟承袭爵位,奉命讨伐麓川并将之平定,永乐四年,太宗朱棣命沐晟为征夷左副将军,与成国公朱能分两路进攻安南,期间朱能病死,张辅接替,沐晟与张辅合并攻打多邦,擒拿黎季犁,论功封黔国公,一直传承到了今天,沐璘就是沐晟的孙子。
黄先生抬出与沐晟的约定,实际上就是在压沐璘。
不过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沐璘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淡淡地看着他,说道:“黄先生,你不要拿我爷爷来压我,今日之事,我也只是奉命行事,最终掌握大局的人又不是我。”
“那是什么人?居然能请来沐府上的麒麟子亲自带兵围困,我黄某人的府上可是蓬荜生辉了啊!”黄先生出声问道。
“是我。”沐璘的身后,一个声音突然传了出来,魏燕随即出现在了沐璘的身后。
黄先生的眼睛瞬间微微眯起,出声问道:“锦衣卫?”
魏燕淡淡地摇了摇头,回答道:“不,东厂。”
“东厂的人?”黄先生疑惑了,他见魏燕穿着一身飞鱼服,还以为是锦衣卫调查到了自己呢,没想到居然是东厂的。
按理来说,东厂的人没有锦衣卫那么精锐,之前他还派人杀过整整一队的东厂番子,也就是带头的那个锦衣卫校尉有点能耐,剩下的番子几乎就是一触即溃的,没想到今天又在这里遇到了。
难道这群东厂的人已经调查到是自己杀了他们的人?
黄先生的心中虽然不停翻滚,但是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冷静问道:“你们东厂的人不在京师伺候皇上,来这澂江府作什么?”
“来抓你啊!”魏燕一脸微笑地回答道,语气中却净是森然之意。
“来抓我?”黄先生滞了一下,淡淡说道:“我一个商户,怎敢劳烦东厂动手?想要抓我,东厂只需发一封文书,我自然就会主动送货上门的。”
魏燕摇摇头,道:“那可未必。”
“我不得不承认,你黄先生的胆子是真大,居然敢对朝廷钦差动手,抢掠货物,实在是让人佩服啊!”
黄先生的心中更加震惊了,他们东厂的人都已经查到这个地步了么?但是仍旧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装出一副震惊的神情道:“劫掠朝廷钦差?抢掠货物?这是在说我吗?”
“不是你,还能是谁呢?”魏燕立刻当众肯定了他的说法。
黄先生连忙摆出一副害怕的表情,连声叫道:“冤枉啊,我冤枉啊,我有何德何能,敢去劫掠朝廷钦差,抢掠朝廷的货物,那岂不是谋逆之举了?”
魏燕笑着点点头,道:“是啊,那段时间只有你一支商队从那附近经过,不是你还能是谁呢?”
“这......”黄先生顿时无话可说。
见黄先生滞住,魏燕问道:“怎么?没办法解释了是吗?要我说你就承认了吧,我们已经有了确凿的人证,你是逃不掉的了。”
黄先生急中生智,强辩道:“万一是周围的卫所干的呢?不满大人说,我的确路过过那一片,也在甜水堡之中看到了遇难的钦差,马车上堆着货物,我是商人,看到了没人要的好东西,自然要带走了,但是您不能说是我杀的钦差啊!”
“廷章兄弟,你是了解我的,我只是个本分的商人,怎么敢去劫杀钦差呢?”
啪!
魏燕双手一拍,大笑道:“黄先生,你露馅了。”
黄先生眨巴着眼睛看向他。
魏燕笑道:“黄先生,我方才说的可是劫掠朝廷钦差,并没有提到劫杀之事,你却自己提到了劫杀钦差,你这不是自曝凶手又是什么?”
“周围卫所我早已调查过了,最近天气太热,他们连城都没有出,又怎么会在城外劫杀钦差呢?再说了,他们劫杀钦差是为了什么?钦差队伍只是路过而已,难道他们闲来无聊劫杀朝廷钦差玩?而且那群卫所军户穷得叮当响,你什么时候见到过,他们遇到财物会把财物留在原地的?”
黄先生彻底无语了。
他没想到自己聪明一世,在面对这个魏燕的时候居然自己暴露了出来,这可怎么办?难道要束手就擒吗?扶持隐太子重登大位的梦想该怎么办?隐太子还在自己这里呢,谁知道他有没有暴露出来,如果他暴露出来,那先祖的遗志该怎么办?他地下有知的话,会不会认自己这个子孙。
不能束手就擒,绝对不能束手就擒,必须要坚持抵抗一下,反正自己也不是没有杀过朝廷的人,早已是死罪了,院子里又有上百死士护卫,兴许自己能寻找到一条生路呢?
于是,黄先生立刻后退,同时大叫道:“关门!”
魏燕见状,立刻对着沐璘说道:“沐千户,不能让他把大门关上。”
“放心吧。”沐璘抬起手挥了挥,一队士卒扛着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巨木,便向即将关上的大门撞去。
只听砰的一声,大门应声而开,随后一队士卒便冲了进去。
“杀啊!”
“杀逆贼!”
“抵挡住他们。”
福隆号内顿时战作一团,丫鬟们四处乱窜,青壮仆役则是拎着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的武器开始和士卒们厮杀。
“挡住,给我挡住,抵挡一盏茶赏百两银子。”黄先生退到后面,站在客厅门口高声指挥着,甚至许下了重诺。
要知道,这可是在云南,不是在大明京师。
即便在京师,一两银子也足够一户三口之家生活一月了,更何况在这云南偏远之地,一两银子足够同样的三口之家生活一年了,有些百姓甚至都没见到过一两银子是什么样的,由此可见这百两银子的犒赏有多高。
不过魏燕知道,现在黄先生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垂死挣扎而已,福隆号已经被沐璘攻进去了,黄先生除了逃走,已经没了别的办法,而他想要逃的话,除非有一条直达城外的地道,否则绝对不可能逃走,因为魏燕已经请沐璘派兵封锁了城门,黄先生已经插翅难逃了。
现在就要看到底能抓到多少活口了。
想到这里,魏燕轻声对着身边的沐璘说道:“沐千户,此事有可能涉及到建文皇帝,涉事之人如果能不杀的话,还是尽量留活口吧,陛下很关注此事的。”
沐璘面色凝重地点点头,对着还在院内战斗的士卒高声喊道:“兄弟们,给我尽量留活口,尤其是为首之人,务必留下性命。”
“好嘞,大人你就放心吧。”一个士卒高喊着回答道。
说句实在的,即便黄先生麾下都是死士,但还是没办法和沐璘带过来的士卒相提并论,死士们虽然悍不畏死,但是平日里干的都是护卫的活计,练的也是枪棒之类的功夫,而沐璘带过来的士卒则是大多经历过麓川之战,从战场上下来的,手里全都是对敌的手段,二者完全没有办法比。
于是,局面很快便一面倒起来,死士们被死死地压制在大堂门口,即便他们组成了战阵,也很快被一个个击倒在地。
黄先生看得焦急,对护卫在身边的一个门房打扮的老者说道:“殿下,将士们已经要抵挡不住了,咱们还是赶紧想办法逃出去吧,您先从后门离开,我抵挡一下就去追你。”
但是那名老者却是摇摇头,用苍老的声音说道:“算了,叫将士们放弃抵抗,留下一条性命吧。”
“没必要再为那虚无缥缈的梦想拼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