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了,大汗的决断没错。”伯颜帖木儿说道:“你们都知道,我比较喜欢汉人的书籍。”
“我读汉人的史书了解到,当初匈奴就是没有趁着汉人虚弱抓紧时间南下,结果被人灭掉,突厥也是没有趁着汉人内乱南下中原,结果连他们的可汗都被抓走送去了长安给汉人跳舞,当初咱们的先祖抓住了机会南下,这才一举击败汉人,取得了天下,这充分说明了,要对付汉人,必须要出其不意,趁着他们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下手,否则一旦等他们强盛起来,咱们就没有什么机会了。”
大同王阿勃伯犹豫道:“其实我也不是害怕和那些汉人,但是之前咱们可是经历过两场大败啊,想要攻破汉人的坚城,实在是太难了。”
众人顿时沉默,阿勃伯说的对,汉人本就擅长于生产,历朝历代的游牧民族为了生计和财富不断南下骚扰,逼得汉人不断研究防守筑城,最终出现了如今防御能力顶尖的宣府大同和众多堡垒,他们蒙古人所擅长的骑射对于这些土疙瘩毫无办法,只能绕着走。
而且麻烦的是,即便他们绕着走也不行,如果绕过去的话,很容易被大明断了后路,即便他们蒙古人不太需要后勤补给,但是大明的兵力太多,他们深入大明的话,极有可能被人耗死在长城里面,上次就是,也先取得土木堡大捷之后,原以为明军已经无力抵抗,谁料到大明再次调集数十万大军云集京师抵抗,在京师的坚城面前,也先毫无办法,再加上后面老营传来被明军偷袭的消息,最终不得不无功而返,等他们撤回大明才知道,如今大明的武清侯石亨就差半个时辰便可以将他们彻底堵死在紫荆关里面,当即就将他们这些人吓得冷汗淋漓,如果真的被堵死在紫荆关里面,难道要他们去攻打更加坚固的居庸关吗?
也先看着沉默不语的众人,缓缓说道:“伯颜说的对,要想击败大明,现在是最后的机会,如果把握不住这个机会,那你我有生之年就会再也没有希望击败大明了,只能被他们驱赶到漠北,整个蒙古将如匈奴和突厥一样彻底消亡。”
“诸位,本汗已经决定了,此次南下,就是与大明决战,不是大明败亡,就是本汗死在汉人的地盘,今天召集众人过来,正是希望大家能够商议出一个办法,将汉人从坚城里面调出来,在野外与我等决战。”
见也先没有头脑发热,大同王阿勃伯这才松了一口气。
众人也便开始七嘴八舌地商议了起来。
伯颜帖木儿首先开口道:“汉人向来是据城坚守,极少外出与我大元野战,想要吸引他们出来野战,这种事情实在是太难了些。”
“不如咱们挑选一个大明防守薄弱的地方直接打进去算了,所谓兵贵神速,只要咱们速度够快,让大明来不及反应,直接攻下他们的京师,到时候还能顺便给我那朱兄弟报个仇。”
他口中的朱兄弟正是已经薨逝多年的朱祁镇。
当年朱祁镇在瓦剌的时候是伯颜帖木儿负责看管的,两人相交甚密,朱祁镇在交际方面颇有天赋,又是悉心交往,很是对喜好儒家文化的伯颜帖木儿的胃口,两人便暗中结为了兄弟,朱祁镇为大哥,伯颜帖木儿为小弟,这也是为什么伯颜帖木儿在朱祁镇被赎回去的时候那么恋恋不舍的原因之一。
朱祁镇的见识实在是比伯颜帖木儿要广博太多,和他交往,伯颜帖木儿几乎每天都有收获,他也是从那时候对儒家文化愈发喜欢了,也先说了几次都没用,只得任由他折腾。
伯都王却是摇头道:“不行,大明的京师有十团营和数十个卫所,虽然如今有一营不再京师,但是剩下是九个营也有二十多万精锐,想要击败他们已经很难了,如果大明再调集那数十个卫所的兵力,说不定咱们还没攻破京师,就已经被人围歼了。”
他和伯颜帖木儿那种没有一点带兵天赋的人不同,伯都王是一直在西边抵抗东察合台汗国的,对于两军对战很有些心得,再加上当年宣府之战时他也是和明军对战过的,知道那时候明军的实力,如今明军已经调整了编制,增加了精锐,想要轻松击败十团营不是像伯颜帖木儿想的那么容易的。
大同王阿勃伯这时候突然出声道:“要我说,想和大明野战,必须要先挑选一个目标,让明军敢于出城与咱们野战,或者不得不出城与咱们野战,否则他们据城不出,咱们也没办法不是?”
“那你说挑选什么目标比较好?”伯颜帖木儿问道。
“你们说宣府怎么样?”坐在一旁的伯都王突然出声说道。
“宣府,你开什么玩笑?”伯颜帖木儿马上说道:“宣府是大明数一数二的坚城,城中兵力雄厚,周边又都是堡垒,即便被咱们围困上一两年都不怕,怎么拿来做诱饵?”
伯都王却是摇摇头道:“不,伯颜,你错了,如果大汗先派兵佯攻大同呢?”
伯颜帖木儿还没说话,也先倒是来了兴趣,出声问道:“伯都王,你是说......”
伯都王点点头,继续说道:“大汗猜的没错,我的计策是,先派兵佯攻大同,然后在两镇之间埋伏掉宣府的援军,然后留下一部分兵力牵制大同,我军则是立刻兵围宣府,此时的宣府必然会慌张,肯定会选择向大明京师求援,而大明京师能派来的援军必然是十团营,而且一定是十团营之中的几个,臣估计应该是四个,四营就是十万大军,到时候臣率领起兵暗中南下,埋伏在大明的怀来城以北,择机偷袭他们,只要击败了他们,相信咱们就有机会调动起剩下的那几个营了。”
也先沉吟了一下,不得不承认,伯都王的计策不错,宣府大同向来是互为犄角,一镇被攻,另外一镇必然会派兵支援,到时候消灭了这支援军,然后自己兵围宣府,到时候宣府求援,大明也只能从京师调动兵力支援了,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宣府丢失,而且怀来战场算是自己的宝地,那地方虽然群山环绕,却也地势平坦,适合蒙古骑兵冲锋,南面还有一条洋河阻隔明军退路,当初自己就是在那附近的土木堡击败的明军三大营,熟悉周边地形,好歹也占据地利优势。
至于突袭剿灭了那四个营之后要怎么办?也先也不知道,得看到时候明军的动向再说。
想到这里,也先点点头,说道:“好,此计不错,就暂定这么办了,你们再回去想想,看看有什么细节之处需要补充。”
众人立刻点头。
“什么?你说草原传来消息,也先要南下与大明决战?”奉天殿内,朱祁钰满脸惊讶地对着锦衣卫指挥使卢忠问道。
卢忠用力地点点头,回答道:“对,这是安插在瓦剌老营里的探子查出来的。”
“是否可信?”朱祁钰一脸凝重地问道。
卢忠再次点点头道:“应当是可信的。”
“他是什么身份?”朱祁钰再次问道,这个消息如果暴露出去,那可是惊天动地的事情,朝廷很容易出乱子的,朱祁钰必须慎之又慎。
对于朱祁钰的询问,卢忠毫不犹豫地将那个人的名字说了出来,然后道:“还请陛下暂时不要向外人泄露,此事一旦泄露,他必死无疑。”
朱祁钰点点头,道:“这个你放心,朕不会向任何人透露消息来源的。”
然后又看了看殿门口的王成,说道:“朕相信王成也不会。”
“臣不是信不过陛下,而是信不过后宫那位。”卢忠轻声说道。
对于他口中的那位,朱祁钰心知肚明,正是如今深居后宫不再过问前朝政务的太皇太后孙氏,满皇宫也只有她一个人对自己心怀敌意,毕竟自己的皇嫂钱太后已经在朱祁镇薨逝不久便因为悲伤过度病死了,朱祁钰还特意将他们二人合葬在一起,而不是原本历史上被人分开,也算是慰藉了一下这个可怜的女人。
朱祁钰问道:“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卢忠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朱祁钰心感不妙,这时大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就连王成都是守在殿门口没进来,估计卢忠所说的极有可能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儿,于是便一脸凝重地对着王成喊道:“王成,朕与卢指挥使有大事要商量,你在外面把守殿门,驱散周围的宦官和守卫,不许任何人靠近。”
“奴婢遵旨。”王成也是高声回答了一声,转身便传旨去了。
等王成回来再次从外面关好殿门,朱祁钰这才问道:“卢忠,你们锦衣卫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卢忠压低声音答道:“回禀陛下,锦衣卫的确发现了一些事情,不过事情涉及太皇太后,而且有些惊人,臣一直没有想明白,而且只有人证,没有物证,不敢轻易向陛下禀告。”
“说说看,到底是什么事情,居然让你怕成这个样子?”朱祁钰接着问道。
卢忠轻轻吐出两个字,回答道:“弑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