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这也太黑了吧,您一年的俸禄才多少,这都砸进去快三分之一了。”
“怕什么,此案若破,不说朝廷会有恩赏,至少我花的钱银子,都得一五一十,全给我报销了。”
吴青云此时却是一脸的心满意足。
这十个问题,将这段时间那些杂乱无章的思绪彷佛在这一刻都串成了线,整件事情的脉络已经在吴青云的面前舒展开它真实的身姿。
“老爷,那我们现在去哪?”
现在?吴青云抬头望了望已经黑不溜秋的天空。
宵禁,马上就要开始了。
“先去找间客栈,安顿下来,顺便找点饭食,这一天了,一顿正经饭没吃上,净喝水饱了。”
吴青云摸了摸瘪瘪的肚子,有些发苦。
在吴青云主仆二人正绕着街头打转,四处寻找客栈的时候,李流云也已经回到了兵营。
“将军,您回来了。”
“嗯。”
李流云刚进营帐,就看着庄昭已经站在桌案前等着了。
“您不在的时候,府上来人,说是京兆府尹陆大人到您府上去了。”
“知道了。”
早在预料之中的事情,这也是他为什么不回家,直接来兵营的原因,反正今晚他当值,羽林卫的兵营,看谁敢闯。
“庄昭,放出风去,就说羽林卫在归义坊中找到了歹人犯案时留下的痕迹,一路追踪,最终到了玄都西市,歹人失去踪迹。目前,羽林卫还在继续搜索。”
“将军,我们发现线索了吗?末将怎么不知道?”
“别管了,照办吧。”
“是。”
庄昭转身,正要退出去,李流云又想起了什么。
“哦对了,去将我马上挂着的几个食盒提进来。”
“是。”
一刻钟后,庄昭提着食盒兴冲冲地赶了回来。
“将军,好漂亮的食盒啊。是哪位姑娘送给您的啊?”
“有得吃还堵不上你的嘴。去把兄弟们叫进来,给他们分了吧。”
“好咧。”
“等等,就在这营帐里吃,别拿出去到处招摇了。”
“懂的,将军我懂的。”
庄昭居然还冲着李流云挑了挑眉。
“你懂什么了?你回来,别出去胡说八道啊。”
李流云还没来得及骂出声,庄昭已经兴高采烈地跑得没影了。
不多会儿,李流云的营帐中就多了一大帮狼吞虎咽的汉子。
“好吃,真是太好吃了。”
“将来要是能娶上个有这般手艺的娘子,那真是此生无憾了。”
“你就别做白日梦了,这样的姑娘只有咱们将军配得上。轮得着你吗?”
“干你什么事,我想想还不行啊。”
“屠老三,你干什么,嘴里叼着一个,手里攥着一个,居然还想再拿一个,你这老小子,是贪得无厌啊。”
“别抢了,我的都被你们抢掉了。”
“那是我的。”
“我的。”
……
李流云真是不敢想象,这些五大三粗,平日里无肉不欢的武夫,今日居然为了这糕点抢得面红耳赤的。
“将军,您不吃点?”
“方才吃过了。就不和大伙抢了。”
“噗,这是什么玩意。”
一帮人正在大快朵颐,一个红脸汉子却是大嘴一张,一口吐了出来,正好喷了对面的人一脸碎渣。
“屠,老,三。”
不幸遭灾的那人一只手慢慢擦去脸上的污迹,另一只手却是握住了刀柄。
“老子宰了你。”
场面顿时乱作一团,拉架的,你追我赶的,一时间,整个营帐内都是人仰马翻。
“将军,您看。”
孟昭眼神锐利,突然手指向了那屠老三吐出来的残渣。
“都住手。”
李流云原本还在乐呵呵地看弟兄们大闹,顺着孟昭手指望去,顿时一声大喝。
听到李流云的喊声,营帐里的所有人都在原地顿住了。
李流云在军中的威望还是相当之高的。
李流云一步步走上前去,两边的军士纷纷主动侧身躲避,让出了一条宽敞的小路。
李流云俯身望去,在残渣之中,有一个被包裹得很紧的小纸团。
方才让屠老三一口卡住喉咙的,就是这个玩意。
李流云也不嫌弃,伸手就拾了起来。
走到光亮的地方,李流云展开了皱巴巴的纸团。
“清水坊,石桥下。”
纸条之上,只有六个娟秀的小字。
“将军,这是何意啊?”
孟昭凑了上来。
“何意?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集结人马,随我出营。”
“将军,这么晚了,没有大统领的军令,擅自出兵,怕是不妥吧。”
孟昭有些担忧。
“怕甚。一切责任我来负。”
“你们,都出去,把你们本部人马给我集结起来,一刻钟内,西营门前集合。”
“是。”
方才还大打出手的众人立刻躬身应声,步伐整齐地离开了营帐,令行禁止,不外如是。
待到众人走后,李流云才开口道:
“孟昭,你以为今日之事,陆通不会去大统领面前告我一状吗?规矩,我早就坏了。此案若破,我非但无过,反而有功。”
“但若是破不了,这是一桩罪过,还是两桩罪过,有何分别?”
“末将明白了。末将这就去整理兵马。”
“本将随你一道去。”
“是。”
一刻钟后,数十铁骑从羽林卫军营中纵马掠出,身后还跟随着大批金甲步军。
羽林卫营地深处,全兵营最大的那座军帐之中,一名将军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
“不好了大统领。”
“出什么事了?”
大统领正伏在案几上,专心致志地誊写着什么。
“哨塔来报,中郎将李流云部有异动。”
“哦?什么异动?”
大统领头也不抬。
“禀大统领,李将军突然集结大批人马,出营去了。事前他既未向大统领请令,也未向巡营官通禀,就擅自出兵了。”
“大统领,此事,可大可小啊。”
“知道了。”
大统领终于抬起了头,但却是端起了茶盏,悠然自得地饮了一口茶茗。
“知道了?”那将领有些错愕。
“我们不该派人去阻止吗?”
“不必。由他去吧。”
“这。这不合规矩吧?”
这将领素来与李流云有隙,如今好不容易攥住他的把柄,却万万想不到是如今这个结果。
“你是在质疑本统领的决定?”
大统领眉头一皱,语气冷冽。
“大统领明鉴,末将万万不敢啊。”
“那就退下。”
“是。”
看着那人逃也似地离开营帐,大统领又低下头去,只是没有动笔,而是盯着烛火摇曳的方向,若有所思。
桌上,有一个已经打开的信封,封口处的火漆,赫然加盖着庆王的印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