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玄都观的少女失踪案在玄都城中已经是闹得满城风雨了,你一点都不知道?”
看许长钧那不似作伪的神态,吴青云只好压下心头的怒火,有些无奈地坐下问道。
“不知道。”许长钧还是摇头。
“我每日除了在这炼药,便是去酒肆。而且为了隐蔽,上门的酒客都是由我家娘子和我徒弟去招呼的。”
“徒弟?”
“就是酒肆里的那个伙计。我炼药,也需要有人打下手。”
“那他们俩平常也没跟你念叨念叨街上的事情?“
“我家娘子偶尔会讲,但我也不甚感兴趣,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的。至于我那个徒弟,是个闷葫芦。”
“这么说,你平日里能接触到的人就是你娘子,你徒弟。哦,还有那个叫颂猜的渤泥国商人。除此以外,你就再也见不到别的生人了。”
“你所有的消息来源都是他们几个,怪不得,怪不得。”
吴青云再度站起身来,环顾四周。
“怪不得什么?”
“除了你,还有人能制出梦寐吗?”吴青云却是岔开了话题。
“绝对没有。”许长钧十分坚定地摇了摇头:“当时他们曾找来几个药师,要我传授制作的技法,都被我一口回绝了。”
“我担心他们一旦拿到药方和技法,就会卸磨杀驴,所以我宁死不给。告诉他们如果强迫我,我就先焚药方,接着自尽,让他们竹篮打水一场空,这才吓退了他们。”
“你家娘子和徒弟也不知道?”
“不知道。”许长钧把头摇得像面拨浪鼓,生怕波及到这两人。
“婆娘是我后讨的,徒弟也是我后收的。他们压根就不知道梦寐为何物。”
“那他们知道此处存在吗?”
“我家娘子不知道,我那徒弟小柄倒是来过,毕竟我就在此炼药。”
“这里不能待了。走。” 吴青云一把就将许长钧从凳子上拽了起来:“你那梦寐药方在何处?”
“走,走去哪啊?”
“别废话了,梦寐药方在哪?”吴青云双手揪住了许长钧的衣领。
“在,在那墙后面,有个暗格。”
许长钧颤颤巍巍地举起了手指,指了指墙边。
吴青云拖着许长钧来到墙边,打开了暗格,果然有一张纸面发黄的药方。
“走。”吴青云将药方小心地叠好,装入怀中,思索了一下,将桌上的小弩也一并带上了,这可是柄利器,关键时刻能救命。
“等等,等等,青云老弟,你就是要拉着我去卖掉,总也得跟我解释一下缘由啊。”
“没时间了,边走边说。”
吴青云边说边往外走去。
“唉。”许长钧一边唉声叹气,一边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跟上了吴青云的脚步。
两人一顿疾走,很快就回到了梯子下方,开始攀爬。
吴青云手抓阶梯,一边往上急速攀登,一边气喘吁吁地开口:
“许长钧你也不动脑子想想,那帮人费了那么大功夫才强迫你制成梦寐,会在你逃脱后,那么轻易地放过你?”
许长钧默不作声,也开始登梯。
“尤其是你逃脱后,还大张旗鼓地制药贩药,虽说加了一些遮掩手段,但在我看来,与招摇过市没有任何分别。”
“就是在这种情况,对方依旧没有找到你。”
“一边是玄都中少女失踪案频发,所用药物正是你早就不制的梦寐,一边却是他们不着急寻你。你说,这是为什么?”
吴青云边说边停下来喘了两口气,这边爬边说,属实有点累。
“为什么?”许长钧终于开口。
“说你笨你还真就不思考了。”吴青云深呼口气,继续向上爬。
“还能因为什么,因为你早就被他们装在彀中。找与不找,有何分别?”
“啥意思?”许长钧还是一头雾水。
此时,梯子也到顶了。
“怎么打开这破砖?”初来乍到的吴青云只能求助许长钧。
“左边,左边有块固定的小石块,扭一下。”
在地下待的时间长了,许长钧呼吸也有些不畅。
按照许长钧所指,顶部的砖块果然缓缓滑开了。
吴青云终于再度见到了光亮。
他紧登两步,跃上了地面,又伸出手将后面的许长钧也拉了出来。
看着熟悉的陋巷,吴青云长舒了一口气,让吴锋把在场的人扣下来果然是正确的,看起来还没人来得及去通风报信。
“你,你还没告诉我什么叫我被他们装在彀中呢?”
后出来的许长钧满头大汗地追问着,以他这体质,平日里在这暗道爬上爬下的,怕也是辛苦得很。
“很简单。既然梦寐还在源源不断地产出,而你始终坚持药方唯你独有,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什么可能?”
“你身边之人下的手。”
“不可能。”许长钧脱口而出。
“爱信不信。”说话间,吴青云已经走到了巷子口,四处张望着。
“你好好回想回想,你跟你娘子,徒弟,还有那个渤泥国商人的相遇是不是很巧合?”
许长钧还真沉思起来。
这一带实在太过僻静,吴青云等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看到一辆卖菜的驴车经过,赶忙朝农夫招了招手,又一溜小跑过去,商量起来。
片刻之后,两人似乎谈妥了,吴青云冲着许长钧大喊:“别愣着了,快上车。”
许长钧这才猛地回过神来。
两人坐在驴车上,大眼瞪小眼,彼此沉默着。过了一会儿,许长钧终于忍不住,先开了口:
“就算是巧了些。可我的药方一直藏得好好的,况且他们几个甚至都不知道梦寐的存在啊。”
吴青云叹了口气:“他们既是对方的人,又怎会不知梦寐?”
“我怀疑现在制作梦寐的,就是你那个好徒儿。他知晓你的藏身之所,你那药方早不知被他翻过多少遍了。他又从你这学到了制药的手法,做出梦寐来,自然水到渠成。”
“所以他们不是不找你,而是早就将你握在手中了。”
许长钧默然,但从神情上看,他显然已经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
身边最亲近的三个人,有朝一日却发现,他们却是别人埋在自己身边的棋子,也算是可悲可叹了。
“那我们现在去哪?”
沉默良久,许长钧才终于再度开口。
“去一个能保护你的地方,羽林卫兵营。”吴青云没有再打哑谜。
羽林卫驻地在宫城之中,驴车在宫城门口就被拦了下来。
“请通禀,刑部员外郎吴青云,求见羽林卫中郎将李流云。”
吴青云恭恭敬敬地递上拜帖。
“稍等。”接过拜帖的,是一名银甲军士,显然是虎贲卫。
过了差不多两刻钟,那名银甲军士便引着一名金甲军士前来,却并不是李流云。
“羽林校尉庄昭,见过吴大人。”
“庄校尉客气了。怎么?李将军没来吗?”
“说来也巧。”庄昭挠了挠头:“将军今日一早便去京兆尹府寻您了,至今未归。”
“他去找我,我又来寻他。”吴青云是真的哭笑不得:“这到底算是有缘呢,还是无缘。”
“吴大人,昨夜我等忙碌了整夜,将军怕是有个大收获要告诉您,您还是赶紧回去吧。”
“好。”吴青云转头看向许长钧,沉吟了一会,还是开口道:
“庄校尉,可否劳烦您帮我一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