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朱月锡的才华远不止在厨艺方面,他喜好读书,尤其偏爱一些奇书异志。”
听到这,李流云用手捅了捅吴青云:“这点倒是和你蛮像的嘛。”
吴青云不搭理他。
“他涉猎广泛,不能说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但多少是有一些了解。”水三娘有些伤感道:“可我没想到,这些竟成了他日后坑蒙拐骗的看家本领。”
“他依据天时气象的变化,成功推测出了湖州几次水灾的到来时间,又让沈傲林几个四处宣扬他的事迹,并引导人们与河神的传说挂上钩,一时间民间将他传得神乎其神。”
“再后来,他又办法会,收信徒,搞出来什么天赐甘霖,祈福得雨,施展神术救回濒死之人的把戏,而且每次行事,言必称呼是老河神的意志降临,是老河神附了他的身,他才会有法力。”
“各种谣言愈传愈烈,再加上他有心的经营,最终他彻底成了老河神的化身,也就是如今老河神教的领袖,神影。所谓神影,寓意便是老河神在人世间的投影。”
水三娘一整段完整的讲述下来,众人都是颇受震撼,从一个小小的庖厨,到人人信仰的一方神灵,水三娘言语间轻描淡写,但实际上真要实现这一步,中途不知要经过多少曲折,一个个小小的厨子,竟有这般过人的手腕?
“这么说,这个朱月锡就是如今老河神教实际的幕后掌舵之人了?”吴青云手指叩击着桌面。
“不知道。”水三娘落寞地摇了摇头:“自从他走上这条路,我屡次三番地劝他回头,我与他共同生活了这么多年,他是人是神,我还能不清楚吗?事情一旦败露,整个湖州可能都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了。”
“可他每次听完我的劝告都是默不作声,次数多了,他干脆直接搬了出去,说要与我和离。此后我们也见过几次面,一开始他还会很兴奋地同我讲述他最近在做的事情。我能感觉到,那些事情全都是出于他的意志。”
“可后来,再见面时他越来越沉默,说起老河神教的事情都是言不由衷,再加上我察觉到沈傲林他们几个对他的态度似乎也有些变化,虽然还是有敬畏但却不再事事听从他,我怀疑是有外部势力介入到了老河神教中。”
“幕后之人是谁?你这么怀疑可有实证?”吴青云问道。
“没有。”水三娘摇了摇头:“全是无凭据的猜测。自从我动了这个怀疑的念头,朱月锡就开始对我避而不见,我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他了。”
“未名岛是怎么回事?”吴青云继续问道。
“是阳澄湖中的一座小岛。朱月锡如今身边的许多得力人手,要么是从水云居出去的,要么是他早年的好友,与我也相熟,我从他们口中得知,老河神教如今的总舵便在未名岛上。”
“他们还在未名岛上建造了一处牢狱,名为神狱,专门用来囚禁,拷打那些不遵奉神教谕令的人。”
“混账。”李流云怒喝:“一帮装神弄鬼的家伙,居然还敢私设牢狱。”
吴青云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开口道:“水掌柜,你方才所述,我这随从都已经记录下来,你可愿摁下指印,以为佐证。”
“没问题,若能破获此教,我做人证也没问题。”
“那太好了。水掌柜若担心安全,吴某可安排你到长史府暂居,可保无虞。”
“不用了。就他们那帮小崽子,还没那个胆子去动老娘。”水三娘不屑道。
“对了水掌柜,我适才听那个沈傲林还提到了你没交什么蟹税,蟹税又是什么东西?”
听到吴青云的话,水三娘正在摁指印的手微微一顿,道:“想必你们也知道了,湖州百姓每个月都要给老河神教上缴供奉,而除了常规的供奉,从事大闸蟹营生的人,在大闸蟹上市的月份,即每年的九、十、十一月,还要另外上缴一部分收入,谓之蟹税。”
“这也太过分了。你们就不抗争吗?”虞新柔终于忍不住道。
“抗争?”水三娘苦笑道:“你以为我们没有抗争吗?可结果呢?当初那些一起抗争的人,要么服软,乖乖上交;要么人间蒸发,不见踪迹。如今能不交蟹税,却依旧站在这的,只有我一个了。”
看着水三娘眼角拼命忍住的眼泪,虞新柔忍不住上前抱了抱她。
“残害百姓,欺行霸市,私设牢狱,私立税目,害人性命,这老河神教累累罪行真是罄竹难书。吴青云,这事我们不能不管吧?”李流云恨得牙痒痒。
“管是当然要管,只是怎么个管法。”吴青云从水三娘手中接过摁好的书信,收入怀中。
“水掌柜,我等就不多做打扰了,还想去岛上其他地方走走,你自己多加小心。”
“好,几位客官,小女子就不送了,若有需帮助的地方,尽管前来水云居寻我。”
离开水云居,吴青云一行又在岛上漫无边际地瞎逛起来,和食肆的店主聊,和食客聊,和湖畔的蟹农聊,和路边的摊贩聊,和船夫聊,甚至还去了与莲花岛相邻的两座小岛,在闲话间有意无意地打探着老河神教的更多消息。
“天色已晚,今夜我们就在岛上住上一夜,明日返回湖州。”吴青云沉声道,众人自然没有什么异议。
次日,吴青云等人再次来到了长史府门前,递上了自己的名帖。
“什么?杜预还没有回来?”吴青云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
“是啊。”杜管家也是一脸苦相,摊着双手无奈道:“长史大人去了好几日,连个信都没捎回来,要不您先在府上住着,我派人去苍狼镇看看。”
“好吧。派人就不必了,我们就在府上等他一日,若明日等不到杜预,我等也得离开了。”
这已经是吴青云来到湖州的第三日了,他是要在规定的期限内赴任的,不可能长时间地等待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