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黄鸿飞顶着一双乌漆嘛黑的大眼睛来到了吴青云面前。
“黄县令你这是?”吴青云有些错愕:“没睡好嘛这是?”
“下官昨夜的确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但大人放心,下官绝不会耽误今日的行程。”黄县令强打精神。
“那好吧,那便出发吧。”
区区不到十个人的队伍,呈现出截然相反的两种精神状态,吴青云几人昨夜都是睡得极好,精神饱满,反观黄县令为首的几名本地官员,却都是一副心事重重,萎靡不振的模样。
一百名兵士如约已经在庭山县城外等候,一名边军千夫长亲自带队护卫,也算是表现出边军对此事的重视了。
两个多时辰的颠簸,也验证了黄县令确实没有说假话,这段路的确是不好走。
亭东镇外,镇守带着一众乡绅正在焦急地等候,昨夜他们就接到了城里的飞马传书,说是今日一早刺史大人便要到镇上来巡查,吓得镇守是一夜没敢睡,连夜带着人清扫大街,同时镇守心底也不由得埋怨起黄县令来,这县尊大人也是,要通风报信也要趁点早呀。”
又是好一阵焦急的等待,镇守终于远远地看到了尘土飞扬的大道,和愈来愈嘹亮的马蹄声。
不多一会儿,一大队大玄战甲率先出现在了亭东镇众人的视线中,这可将镇守吓了一大跳,不是说好就刺史大人来的吗?怎么还来了这么多甲士?
镇守颤颤巍巍地迈着有些发抖的脚步走到了马队之前,当他靠近时,大玄铁骑即分向左右两侧,让出了一个足以容纳一人通过的缝隙,大小刚刚好,甚至连移动时马蹄抬起落下的步伐都是一致的。
镇守这才看清,被大玄边军铁骑簇拥在中间的,还有两驾马车,他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急忙奔向前主动行礼。
“下官亭东镇守陈大年,恭迎刺史大人,县尊大人驾临。”
四周的乡绅眼见情形无恙,也纷纷一拥而上行礼。
吴青云掀起门帘,看到亭东镇已经做好了十足的迎接准备,再看看坐在对面,神在在的黄县令,吴青云顿时心中了然。
“请起吧陈镇守,我们就不下车了,劳烦你在前方带路,我们直接进镇,去镇守府。”
毕竟是打着巡查辖境的旗号来的,吴青云今日还是穿上了正式的紫色官袍,所以陈大年一眼便认出了他的身份,急忙躬身道:
“是,刺史大人,请随我来。”
这一路,吴青云便没有再将门帘放下,而是顺着半掀起的门帘观察着小镇上的民风民情。
总体而言,小镇看起来还是比较平静的,镇上的百姓猛然看见这么大队人马在镇上招摇过市,尤其是平日里他们高不可攀的镇守大人竟然在前面卑躬屈膝地引路,而且镇守大人脸上还是一副无比荣幸的神情,于是纷纷向马车投来异样的目光。
“这亭东镇,黄县令应当是来过吧?”吴青云好奇道。
“来过,但次数也不多,如下官没有记错,镇守府应当马上就到了。”
“嗯。”
吴青云刚漫不经心地哼了一声,却突然看到街旁的一间酒肆中,有三名兵士喝得醉醺醺的,正跌跌撞撞地走了出来,还有一名老者紧紧跟在他们身后,似乎正在苦苦哀求。
由于离得实在太近,吴青云十分清楚地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几位兵爷,几位兵爷,这是今日的账,请问哪位结一下?”
老者壮着胆子拦在了三名兵丁面前。
“你这老家伙。怎么这么不识趣?不都跟你说了,挂着挂着,挂在账上你听不懂啊?又没说不给,你催催个啥?”
一个满身酒气的军士张开蒲扇般大手往老头肩上狠狠一拍,老头身子一矮,险些被直接拍坐在地上,其他两名军士见状顿时哈哈大笑。
“停一下。”
吴青云将手伸出车厢,轻轻拍了拍车夫。
路边老头和军士的争执还在持续,一向胆小怕事的老头今日也不知是从何而来的一股莫名勇气,他竟然再度拦住了三名兵士。
“几位兵爷,不是小老头不懂事,只是你们这挂账都挂了快一年了也不见还的,而且不光是你们这么干,你们营里的弟兄爷跟着你们这么干,老头子我这也是小本买卖,实在是负担不起啊。要不几位今日便行行好,多少给我还上一点,不然老头子真就只有去跳河这一条路了。”
然而这次回应他的,只有一只无情的大脚。
“想死就赶紧死去,谁拦着你了。”
不屑地朝着被踹飞出去的老头狠狠啐了一口唾沫,几名军士便大摇大摆地想要离开。
吴青云扫了对坐的黄县令一眼:“边军喝酒就不用付钱?”
“咳咳。”黄县令轻咳了一声:“边军在此驻扎多年,确实有些不好的积习,但总的来说,有边军在此守卫,老百姓的日子还是比从前过得要好上许多,起码不用成日为可能被劫掠提心吊胆。”
“有功不是他们可以犯禁的借口。”吴青云却是不敢苟同。
边军派来随行护卫的那名千夫长,一直跟在吴青云的马车近处,看似神游天外,实则将吴青云与黄县令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全都听进了耳中,他知道到了自己该表态的时候了。
千夫长狠狠一夹马腹,马儿受惊,瞬间一纵而出,几乎就在马儿腾空的刹那,一条长长的马鞭也甩了出去,狠狠抽打在三名想要逃离的军士后背。
三人本就已经喝得摇摇晃晃,重心不稳,加上千夫长此番也是下了狠劲,因此三人竟是被直接抽飞出去,其中一人落地后更是直接晕厥过去,生死不知。
“什,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