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君郁沉吟片刻,答道:“中秋之后吧。”
“举子们从各地赶到盛京,舟车劳顿,务必要好好安置他们。中秋将置,让他们在异乡也能过个好节。”
杨留良颔首,退回自己的位置。
沈起元接上去,“皇上,臣有本启奏。”
秦君郁手肘抵着龙案,掐了把酸胀的眉心,“说。”
因为天玄山庄出了点事,他这几日白天待在宫里处理政务,晚上偷偷出宫回天玄山庄解决问题,在天亮之前又要赶回来上早朝,如此往复五六日,身体已经有些吃不消。
林守德日日陪在他身边,自然清楚这个变化,时不时唠叨几句让他注意休息,当然秦君郁每次都会点头答应,却没有一天精神是好的。
沈起元一副为民请命的模样,大义凛然道:“皇上,恕臣多嘴,选秀已过去一月有余,后宫新增了二十几位嫔妃,皇上却只宠幸了丘常在,让其他小主情何以堪啊!”
“为了延绵子嗣,后继有人,皇上应该雨露均沾才是啊!”沈起元掷地有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冒死谏言。
秦君郁眉头紧锁,阴沉的脸已经说明了他的态度。
不等他开口,就有人看不下去怼了沈起元一顿:“沈大人这么关心皇上的后宫到底是公务太少了,还是说沈大人在市井里学了长舌妇那套,还要拿到朝堂上喋喋不休的饶舌?”
此话一出,众大臣都忍不住笑了。
不愧是杨留良,不仅嘴毒,一点情面也不留,也就只有他敢在朝堂上公然与人对骂了。
周围的人都在憋笑,心事重重的丘思邈显得格格不入。
沈起元提到了他女儿,丘敏静是一众新入宫的嫔妃中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侍寝的,其余人且不说有没有嫉妒的心理,反正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所以这个时候无论他怎么做都会成为众矢之的,所以只有默默躲在角落里最安全。
秦君郁的脸色并没有因为杨留良骂了沈起元而有所好转,但心情起码畅快了些,他故意没有打断、喝止杨留良,战火一点即燃。
当着这么多同僚的面被骂,沈起元脸上挂不住,急于为自己证明,再反咬对方一口。
“杨大人谨言慎行!这里可是明德殿,皇上在此,岂容你放肆!”
“我出于担心皇家的香火才顶着压力进言的,没想到真有小人刁难!”杨留良气从鼻孔喷出,被激得不轻。
“小人”杨留良冷笑,眼中满是不屑:“担心皇家的香火?我看是因为沈大人的女儿没有得宠吧!”
他故意拔高音调,不仅是为了讽刺沈起元,也是在警告其他大臣:谁敢帮沈起元,谁就与他一样,是因为自己女儿没有侍寝才跳脚。
果不其然,他骂完这句,家中女儿在宫里的大臣纷纷低下头,生怕惹火烧身。
沈起元被骂不要紧,反正他脸皮厚被骂惯了,可其他人脸皮薄,若不管不顾闹上这么一回,回家就得吊死。
被说中的沈起元恼羞成怒,差点没忍住冲过去揍一脸欠打的杨留良一顿。
但周围的人目光如炬,仿佛都在等着看他的笑话,很快沈起元就冷静了下来,想起来杨留良的女儿也在新晋嫔妃中,一个多月了都还没见过皇帝,他居然一点也不着急?
还有林伟光,在皇帝同意选秀之前,他可是最急的,恨不得一天上奏一次,最后竟送了个庶女进来,到底是何用意?
林伟光的心思暂且不管,但杨留良打的算盘他算是听到了。
据沈芯苒传回家的信息可知,杨知桃和丘敏静同住一宫,两人关系情如姐妹,如今丘敏静正得圣盛,日后定会扶持杨知桃上位,再不济也不会让杨知桃的日子难过,所以杨留守根本没必要着急!
想通这一点,沈起元突然大笑起来,指着杨留良和丘思邈,眼神狠辣:“我知道了,你们俩早就串通好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丘思邈你女儿混得风生水起,下一个上位的就是杨留良的女儿了吧!”
丘思邈懵了,怎么毫无征兆地扯到自己身上了?还有什么串通……
众人看沈起元的眼神如同看弱智小儿,谁不知道礼部和吏部前段时间因为科举和官员任职闹得不可开交,两部尚书差点着皇帝的面打起来了,怎么可能有串通一说。
气晕的沈起元哪还想得起来那么多,先把脏水泼出去要紧。
秦君郁重重叹了口气,眼神十分无奈。
最后沈起元因为扰乱朝堂秩序和殿前失仪,被扣了一个月月俸。
……
箫云箫已有大半个月没进宫,这一来就是告别。
年宿宿牵着她的手,眼中满是不舍,箫云箫笑着开解她:“我又不是不回来了,等我在外面玩累了一定会回盛京看你的。”
她点点头,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秦冠清自由自在周游天下,李瑶鸢隐姓埋名定居吴郡,箫鹤林至今下落不明,箫剑霆专心打造所向披靡的军队几乎不着家,崔雨青坟头的草已有膝盖高,现在就连箫云筝也要离开了。
大家死的死,散的散,好像再也聚不到一起。
年宿宿叹了口气,轻拍她的手背,“好,我等你。”
箫云筝本就不属于盛京,更不可能一辈子困在这四方皇城里,所以她虽然不舍得,但会支持箫云筝的选择。
“记得常给我写信。”
“若是被欺负了记得告诉我,毕竟我现在可是皇后。”年宿宿笑着眼泪就落了下来。
两人抱着哭成一团。
箫云箫直到太阳落山才出宫。
突然得知好友要离开,年宿宿这一日的心情都很低落,晚饭没有胃口吃,干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秦君郁不知从哪得到的消息,一忙完就赶到了钟灵宫。
“怎么了?怎么晚饭也不吃?是不是哪儿不舒服?”看见年宿宿魂不守舍地坐在窗前,秦君郁吓得魂也飞走了。
年宿宿哭了一天,眼泪早就哭干了,她转过头,眼神空洞,“云筝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