闸刀与木板的撞击声就在高轩寒的耳边响起,脑中耳中的轰鸣久久不去,可也挡不住高轩寒翘起的嘴角。
他赌赢了。
转瞬换了神色,高轩寒不解地看向乔良春。
“乔相这是何意?”
“高大人为何觉得本相不会杀你,竟然如此淡然?”
“不,下官觉得乔相一定会杀下官,故而淡然。”
“为何?”
“如此一来,下官之府邸被抄家时,乔小姐清白可明,谣言尽解。”
“你宁愿死都不愿意澄清?”乔良春仿佛在看一个疯子,“高大人是有九条命吗?”
“下官非有九条命,实乃下官真心所想,人生在世只当顾及自己为上,为何要顾及他人的言论?死,可以,为他人言而扰,不可以。”
“有趣有趣!”
高轩寒刚说完,乔芝芝就走了出来,站在乔良春的身边大笑。
“爹爹,这个人有趣,别让他死了。”
乔芝芝撒着娇,拽摇着乔良春的手不放:“反正那都是谣言,爹爹管那么多做什么,现在爹爹看,真的有人和女儿一个想法吧。”
早在谣言一传出,乔良春就找上了乔芝芝。
可乔芝芝并不在意这些子虚乌有的东西,她每天游玩享乐还不够呢,哪里有功夫管那些吃不饱穿不暖的蝼蚁在议论什么。
反正随他们议论呗,她从小到大见过的羡慕嫉妒恨多去了,次次都管还得了?
“芝芝,你是女儿家,哪能这般随意?”乔良春满眼宠溺。
“不随意,那女儿真的看上了牧云风,为何爹爹不随女儿?”乔芝芝嘟着嘴巴抗议。
乔良春现在一听牧云风的名字就烦,挥手让人放了高轩寒就回屋了。
“牧云风那是什么低贱之人,怎么能配得上我的女儿,不行不行。”
“他长得好看啊,在洪朝男儿的长相排名里他定能排上个丞相之位,那不就配得上我了?”
“胡闹!”
“爹爹~”
高轩寒看着父女二人向屋内走去,自己活动着被按疼的后背独自思量。
他本想和方悠然攀上谣言,借以收拢方悠然的嫁妆钱,可不知为何,竟然传出了他和乔芝芝的谣言。
最初的惊慌转瞬就被他按下,因为这可是他真正接触乔良春和乔芝芝最近的一次机会了。
方嫣语那个废物,一直说她靠着那日惩戒他娘得了乔芝芝的青眼,一定能给他带来益处。
结果呢,送了那样多的礼都没有安排他和乔芝芝见上一次面。
害他平白受了他娘多次的指责,浪费他的时间。
不过也有一点好处,那就是他通过方嫣语多多少少了解了一些乔芝芝的秉性,只顾自己,不顾他人。
他在赌今日定有乔芝芝在场观看,只要他的言语能进乔芝芝的耳朵,行为举止能让乔良春看在眼里,他就一定会平安无事。
毕竟乔良春年纪大了,他需要一把固执的利刃握在手里,而他初入官场,是最容易上手打磨的刀。
高轩寒低头跪在院中,任由烈日热气笼罩自己,依旧一动不动。
屋内,父女二人还是谈不拢,乔芝芝就差躺在地上撒泼了。
“爹爹,女儿真的看上了牧云风,而且女儿也没说嫁给他,女儿也嫌弃低贱,可真的耐不住他的脸好看,爹爹,让女儿收了他吧,当个府中小厮。”
“不行,他何止是低贱,简直肮脏不堪,如个倡妓一般千人骑万人踏的玩意儿,看他一眼爹都嫌眼脏。”
乔良春安慰着:“宝贝芝芝,你是爹爹捧出来的,除了顾宝玥那丫头没有女子比你还高贵,爹爹以后定要让你成为洪朝第一的女子,如何?”
“届时,那个倡男只能是我宝贝身上的污点。”
乔芝芝不听,赌气道:“所以爹爹是想要我当皇后吗?我不想嫁给顾泊钦那个跟禽兽玩的玩意儿。”
乔良春嘲讽道:“顾泊钦那是个什么东西配娶我家宝贝?皇后谁爱当谁当去。”
“爹爹的意思是?”
“干爹老了,爹也老了,可皇帝还年轻,往后这皇帝背后的位置肯定得有人来坐。”乔良春说着,丝毫不觉得自己大逆不道,反而如常得很,理所当然。
“那爹爹想让谁来坐?”乔芝芝问。
“傻宝贝,这是爹爹能说准的嘛?”
“干爷爷比爹爹老得多,爹爹当然能说准。”乔芝芝最懂得怎么哄乔良春舒心。
乔良春大笑不语,眼神望着跪在院中的高轩寒。
地面被大颗大颗的汗珠打湿又烤干,烤干又打湿,终于在高轩寒快被热得意识涣散的时候,乔良春发话了。
“员外郎怎么还没有离开?”
高轩寒依旧恭敬:“乔相未让下官离开。”
“员外郎读书把脑子读死了。”乔良春的语气是满满的贬低。
高轩寒突然五体投地跪服着:“下官竟不知自己已然病入膏肓,恳求乔相指点名医求治。”
乔良春愣一瞬,随之大笑出声,连带着丞相府的下人小厮也哈哈大笑。
“这人怕不是脑子热傻了,还状元郎呢,骂你还给人笑呵呵端茶。”丞相府的小厮在一旁交头接耳,看向高轩寒的眼中满是嘲意。
“拖下去,杖打一百。”
乔良春轻飘飘一句话,决定了一个小厮的生死。
一个杀鸡儆猴,其他小厮噤若寒蝉。
高轩寒脚步飘忽地走出丞相府的后门,陆大正备着马车等候。
“老爷,快上马车,小的带老爷去找大夫。”
高轩寒躺在了马车中,头晕脑胀,嗓音发虚:“不必,去城东沫沫姑娘那里。”
“老爷,你这……”
“无妨,沫沫会些医术,让她照顾正合适,这段时间冷了她,这样过去正好也能惹她心疼心疼。”
“是,老爷。”
高轩寒听着车轱辘咕噜咕噜转,脑中想的是小舟中,绿荷粉花之间的一抹倩影。
他现在十分想去方悠然面前刺上几句,若没有方悠然的推波助澜,他哪里能这么顺利地攀上丞相府。
可是……
“每次碰见这女人,事情发展都与我想的不同,罢了。”
几日后,方悠然看谣言已被尽数压下,就知道高轩寒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