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着何浩刚要出门。周朝政十分老练地道:杀人的动机不太成熟啊。哦,我的意思这仅仅是打个架砸了一辆车,不过是判个两三年嘛,他一个经警大队的副大队长,就算是个法盲,也应该知道,持枪杀人是死罪吧。
张庆合道:是啊,而且随身携带了枪支,这是随时做好了准备要杀人啊。
何浩这才想起来,当初在油坊大集上,救的小孩子的那个事,就向众人做了汇报。
周朝政眉头紧锁,手不停地抚摸着自己的下巴,一边踱步一边思考道:不好说,不好说,你们去问问吧。
林华东道:什么不好说?
这当后爹的不养别人的孩子,这当娘的咋能不心疼自己的骨肉?哎,你们把这个同志的死亡记录,马上给我找出来,我要看。
令狐代管煤炭公司,马上就让手下人去找了当时的记录,汇报道:周书记,现在天晚了,相应的记录,可能要晚一会才能找到。
高政委道:周书记,现在我看主要精力,还是放在这件事上,我看那个什么老婆孩子的事,凭我多年的经验,关系不大吧。
张庆合背着手,手里搓着眼镜,站在地图前面,慢慢地顺着周朝政的思路去思考着,十分平静地说了句:高县长,周书记的意思是色字头上一把刀,自古奸情出人命啊!
周朝政点了点头:怎么,老张,你也是这么看的?
周书记啊,我不懂办案,但是我懂道理啊,见了公安就起了杀心,身上有命案的可能性很大啊,再看这个董先刃,下手这么狠毒,我看是有这个可能的。
说罢就拿起了桌面上的材料看了起来,董先刃,三十七岁,临平县水寨乡人,曾经担任过民兵连长,怪不得敢直接开枪。朝阳,这样吧,你们结合着这个方向,去问问。
高政委脸色有些不满,觉得办案的方向有些偏了,也就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没有说什么话。掏出了烟,淡淡地抽了起来。
到了经警大队的办公室里,魏鹏图已经对董先刃的老婆问了许久,但基本上没有收获。
何浩我们两个人进来之后,魏鹏图就起了身道,打了招呼。
但看对面的女人,看年龄也是三十出头,虽然是在煤矿上班,但浑身上下却也是干干净净,她的脸庞线条柔和,肌肤依旧细腻,只是在眼角处有了些许淡淡的鱼尾纹,几缕碎发随意地垂落在白皙的脖颈旁,面对着公安机关,也是一脸的淡定和从容,一看也是见过世面的人。
何浩拿出了材料,直接走了出来。看了看道:什么都是不知道,这就是有问题嘛,怎么可能什么也不会知道。哎,这人娘家也是水寨乡的,你们谁了解水寨。
旁边一人道:何局长,我老家是水寨的。
哎你可这个村和董家洼离得远不远?
搭话的同志也是公安局刑警队的,接过来材料一看就道:离得不远,以前可能是一个大队,我估计两三里吧。
何浩道:这么看来,这个女同志,和董先刃之前很有可能就是认识的。
魏鹏图道:同龄人,又是一个公社,一个大队,很有可能以前就是同学或者朋友。
何浩道:我们不能凭借感觉猜测啊,魏大队,这个背景调查十分重要,这样,你马上带人带车去一趟水寨的董家洼,了解他们之前是否认识,配合地区刑警支队,对董家洼也开展搜查。
我看了看表,已经凌晨三点,从经警大队望过去,不同的手电照来照去,地区各地的武警和公安还在陆续赶来,不时还传来整齐的口号声和报数声,兴许49年之后,这里就还没有过如此紧张的局面。
经警大队的条件不错,参照着公安局的标准,装修了审讯室,只是经警大队副大队长的妻子,如今却坐在了审讯室里接受审讯。
在审讯的方面,何浩比我专业,所以,坐在旁边,我也是只有静静地看着,来来回回问了几个问题,都是不知道不清楚。
想着牺牲了的纪局,如果是个男同志,估计也是已经上了手段,面对女同志,倒是不好采取粗暴的措施,问了三个小时,也是没有什么收获。和何浩一起,也就只有返回会议室。
楼道走廊里,各个办公室里都挤满了休息的武警官兵和各县来支援的同志,大院里也有不少精神好的在抽着烟聊天,搞了一个万人,人困马乏,指挥部也是通知,让大家轮班休息,不找到董先刃,绝不收兵。
会议室里,张叔双眼通红,一夜未眠。周朝政斜躺在椅子上,将棉大衣盖在了头上。
我忙走过去道:张叔,目前还没有问出来,我们轮了班,您也休息一下吧。
张叔打了一个哈欠,拍了拍桌面上的文件道:省公安厅的传真下来了,厅长的批示也在上面,你看看吧。
我拿起了文件,上面只有寥寥数字,安抚英烈家属,认真吸取教训,严重误判形势酿成惨剧,对临平县公安局全省通报批评,此案不允许跨年。
我拿着电传文件,也是一阵心塞。
高政委坐在旁边,脸色阴沉,我看他那手,也是哆哆嗦嗦地拿起了电文。
张叔放下了眼镜,起了身,摸出了一根烟走到了窗前抽了起来,看着窗外往日里枝繁叶茂的树木,此刻早已褪去了那一身的翠绿盛装,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在清冷的空气中伸展着苍劲的身姿,呈现出一种北方冬天别样的清冷与寂寥。
我走上了前,给张叔点上了烟,张叔抽了两口,感叹了句道:不要泄气,咱爷俩一定能过了这一关。
这个时候,副县长令狐走了进来,看了看张书记在窗口抽烟,就走进来道:书记,早餐已经送来了,午饭和晚饭也安排好了,住宿的事,还在想办法。下井的领队也找好了,一会儿就下井去找。
张庆合点了点头道:井下的事我们不专业,就请师傅们多费心,该考虑的报酬要考虑到位。
林华北一大早就接到了令狐让罗焕清停职的事,心里倒也是不慌,直接将罗焕清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对于罗焕清,林华北是太过了解,这个软蛋只要能挣到钱,连自己的亲爹都可以出卖,对于这样的人,只要有足够的钱,是可以把打人砸车的事扛下来的。
罗焕清到了林华北的办公室里,十分的拘束,规规矩矩地坐下之后,林华北倒是十分客气地道:啊,焕清啊,到了我这里,哪里还有放不开的嘛。
罗焕清道:不是,林总,您知道,这个不是杀了人了嘛。
杀了人就杀了人嘛,人又不是你我杀的,也不是咱们让他杀的不是嘛。小罗啊,你要大胆一些,最多算是一介草莽,他凭什么和我们斗?临平还不是咱们几家人说了算。就算是你堂叔走了,你可别忘了你媳妇还是县政府党组成员,政府办的主任。不过嘛,在我看来,当官,也就那样,你看我们家那几个当官的,那个有我日子过得潇洒,挣钱才是最重要的,当官不也是为了挣钱,不然那个官有啥好当的。
是,这个是,不然当时我也选择去公安局,不来咱煤炭公司了。
这就对了嘛,小罗啊,你说咱们煤炭公司,哪个位置最肥?
哪个位置最肥?罗焕清坦诚一笑道:肯定是煤炭经营科嘛。
林华北邪魅一笑道:错了,大兄弟。煤炭经营科都是按照领导的条子办事,能夹带几个私活。别说煤炭经营科,靠卖煤,整个煤矿一年才挣几个钱,勉强也就是养着一大家子人不亏罢了。最肥的当哥地告诉你,煤炭运输科,咱矿上这一百多辆货车,拉出去的煤,回来的时候,带点什么货不挣钱?林华北笑了笑道:当了运输科的科长,一百多台货车天天给你挣钱,我告诉你兄弟,那个时候,矿长他妈算个屁。
罗焕清心里暗道,你不就是矿长?
啊,焕清啊,之前有人出十万块钱找我要当运输科的科长,我都没同意,十万块钱,普通群众十年也挣不了十万,在我看来,不过是一辆货车的钱而已嘛。买辆货车挂在咱们运输科,去的时候挣煤炭公司拉煤的运费,回来的时候顺便拉货挣货主的钱,一年就能挣回半辆车的钱。煤炭运输科那些货车,为什么不挂牌子,没有县里领导,一家公司敢这么干?焕清啊,这些挂在咱运输科的货车,哪个后面不是一个官字,普通群众你掏光了家底能买得起货车,你敢买货车?包括你正财叔,邹常务更不用说了,还有那个,那个公安局的那个谁,一年也不是要拿几万走,你别看他们看着像是一个领导,私底下比咱们这些挖煤的肮脏多了。
罗焕清一脸震惊地听着,根本不相信这些领导敢这样干。
林华北笑了笑道:这也就是为啥,李学武要修铁路,大家不同意。咱们临平不能通铁路,通了铁路,咱县里这些领导的货车还吃个屁的钱。
罗焕清自然知道煤炭运输科挣钱,但确实不知道可以这样挣钱。羡慕地道:看来我们经警大队是清水衙门啊。
哎,经警大队,说句不好听的,你也别往心里去,看门狗而已嘛,连骨头都是别人啃剩下的。
罗焕清脸上扭曲了,尴尬的赔笑了一下。林华北又道:焕清啊,实不相瞒,我现在打算让你去干运输科的科长,你愿不愿意啊。
罗焕清听后眼前一亮,向着林华北坐了坐道:那个王八蛋不愿意干。
林华北笑了笑道:愿意干可以,但是要付出代价的,县委已经决定停你的职了,不过没事,公安局的人会有人给你说话的。
您说的是林局吧。
老五啊,老五不行,我那个兄弟现在说不上话了。
那是?
哎,这个你不管,我的意思是万一那王八蛋被抓回来。肯定要说买枪和打人的事。小罗啊,你把这个事扛下来,谁让你配合你就配合,不就是买了几支枪,不就是指挥打了人嘛,买枪的目的就是为了防身嘛,打架,打架的事就是司机们要生存。公安局抓的是杀人犯,这些事情,不会扩大的。咬死了,我保证你没事。
说完之后,林华北就淡淡地看着罗焕清,知道其已经有些心动了,就笑了笑,打开了抽屉,拿出了厚厚的一沓钱道:富贵险中求啊,这是一万块钱,也就是你一个月的工资。
罗焕清看了看这一万块钱,咽了咽口水,对于林家的实力,罗焕清是知道的。政法委书记是堂哥,公安局副局长是堂弟,自己的两个亲哥,林华南和林华西都在煤炭系统,这样的显赫家族远不是罗正财可比的。
罗焕清道:林总,这事我愿意去扛,但是您得告诉我,咱们县公安局不是林局,那是谁到时候给我说话,不然我心里没底啊。
林华北意味深长地看着罗焕清,抽了几口烟才道:行吧,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但丑话说在前面,这事你要说出去,他真的敢弄死你。我猜,公安局那个二愣子陈刚,就是这家伙弄死的。
谁,谁呀。江永成啊?
老江?我倒是多希望是老江哦。
不是江永成就是周成了。
林华北笑了笑:是那个几句话就可以把李朝阳玩得团团转的那个高县长,包括给你媳妇下药去勾引李朝阳,也是他的杰作。李学武亏他走的早,不然我估计也被他收拾了。
罗焕清一脸吃惊,不可置信地道:怎么会是他?林总,你这,我不信我不信。
不是他你的车能开进武装部?
哎,不是啊,那天我进去的时候,他也在场,房间里就有他啊。
林华北哼笑了一声,那是他家属非得要过去送他妈什么香油。那个老高,是个连自己媳妇都坑的人,你以为咱们的车在地区都没人查,是我脸大写着公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