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莺莺闻言,顿时别过头去,俏脸绯红,再也不吱声了。
红娘看在眼里,不由小眼珠滴溜溜一转,做思索状,背身向着崔莺莺嘿嘿笑道:“嘿嘿,既然小姐不说,那就红娘我自己来猜吧!”
“小姐口中的那个他,一定是风度翩翩,一表人才!”
“就像…就像…就像……”
“哎?就像在城中被我骂的那个狗官?”
“不过…虽然那人长得一表人才,唉…可惜是个坏蛋!小姐你说是吧?”
崔莺莺闻言,袅袅婷婷的回眸望了红娘一眼,娇声说道:“我可什么都没看见……”
话音落下,却脸色陡然绯红,嘴角含笑,不由扭过头去,再也不敢回头了。
红娘看在眼里,不由嘘声,附身探过脸来,一脸神秘的问道:“你…你敢说你没偷看?”
崔莺莺假装愠怒的回头瞪了她一眼,脸色涨红,一脸羞怯的鼓起勇气冲红娘嚷嚷道:“看了,但是…没看清!”
一句话说完,心里早已乐开了花,笑得花枝乱颤,红娘一愣,也不由捂嘴笑得前仰后合……
却说那法本长老,自从应河中府城西耄耋之年的刘员外相邀,出门赴宴,见到刘员外新纳的小妾年方十八,生的清秀饱满,唇红齿白,娇俏可爱,顿时想起扶柩寄寺,从小与自己青梅竹马的相国夫人郑娟,遂心下感慨,与老员外的话便多了起来。
两人相谈甚欢,也使得他接连在员外府整整住了两晚,直到第三天,才意犹未尽的与刘员外告别,满面春风的大踏步向普救寺而来。
到了山门前,扭头望见西侧西厢别院青瓦灰墙旁,百年的大柳树枝条飘扬,粗壮的枝丫堪堪没过了墙头,顿时心中一动,转身走了过去。
见四下无人,法本长老将袈裟掖进裤管,两手牢牢的抓住枝丫,丹田发力,呲溜一下就窜上了树杈。
他猛地一伸头,眼前陡然开阔,古朴典雅的西乡别院一览无余,而青色的瓦楞上,就仿佛突然长出了一颗锃光发亮的吊葫芦脑袋,看上去很是滑稽可笑。
他努力的擦了擦眼睛,忙不迭的向老夫人居住的厢房望去,心脏砰砰砰的跳个不停。
但见婢女浇花,奴仆送水,一切有条不紊,井然有序,却独独不见老夫人郑娟的身影。
“唉……”
长老有些失望的长叹一声,就欲溜下树去。
不过,就在他回头的瞬间,却见在近处直通寺内的月亮门处,一个青衣麻鞋,脑袋锃亮的小和尚,正在双手抱定一只橙黄的酒葫芦,在那里咕嘟咕嘟的喝酒。
却原来,法聪日日守着山门,除了张君瑞,再也不见有人来,心下寂寥,便偷偷的溜到了别院,从红娘处要来了自己私藏的女儿红,躲到僻静处,开始豪饮解忧。
一通咕咚咕咚的猛灌,眨眼间葫芦内的女儿红就减了一半,而自己体内的五脏六腑也渐渐如被千年温泉浸泡了一般,说不出的舒畅。
喝到高兴处,他还不由的吟唱起来:“呦呦鹿鸣,食野之蒿。我有嘉宾,德音孔昭。视民不恌,君子是则是效。我有旨酒,嘉宾式燕以敖……”
正唱的兴起,一抬头,就见翠柳掩映下的墙头,一枚很是熟悉的吊葫芦肉脑袋,正在静静地望着自己,顿时吓的一哆嗦,不由向后一倒,酒葫芦啪嗒一声掉在门边,咕噜噜的滚老远去了。
“好你个法聪,我让你看守山门,你却跑到这里来作甚?”
“哼,就知道你这顽劣不会太安分,这下被我逮住了吧?”
“看你这回还怎么狡辩?”
法本长老也是万万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遇到这小瘟神,躲无可躲,急中生智,连忙开口呵斥道。
法聪珊珊的站起身来,如霜打的茄子,耷拉着脑袋一脸的不解:啊哟,师父这是能掐会算还是咋的,我刚刚离岗,就被他老人家抓个正着,看来,又少不了一通责罚。
唉,法聪啊法聪,你好可怜哟……
心中这般想,嘴上却不敢怠慢:“师父,您就饶了法聪这一回吧,俺再也不敢了……”
法本长老见法聪认错,并没有问自己为何突然趴墙头,这才堪堪放下心来,虎着脸一本正经的说道:“哼,到我斋房来一趟!”
说完,便忙不迭的溜下了墙头,心情复杂的向寺内走去。
入得斋房,就见法聪早如泥菩萨般立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于是冷哼一声,一边在香案前盘膝打坐,一边泡了一壶清茶,正眼也不瞧法聪,冷声问道:“这两天可有人到此?”
法聪见师父面色不善,心下惊惧,不敢作声,突闻师父问话,不由心中一喜,连忙回答道:“回禀师父,前日有一位白面书生到此一游,除此再无人来。”
“书生何方人氏?你可曾记录他的姓名来意?”
法本长老呷了口清茶,随口问道。
法聪连忙答道:“小僧按照师父的嘱咐,细细盘问过了。他乃洛阳人氏,姓张名珙,表字君瑞,据说是赴京赶考的解元。”
法本长老一听是张君瑞,不由眼前一亮。
当日在状元坊客寓前影壁上,挥毫泼墨,丹青妙笔画神女的俏书生模样,顿时在脑海中显现而出,让他再也坐不住的站了起来。
原来,他本就琢磨着自己到底以何种方式,邀请这洛阳第一大才子来寺里坐坐,谈经论道一番,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刚好错过,这让他心中不由遗憾起来。
心想:如此人才,若就这么错过结交,就太可惜了,也不知现在他还在不在河中府?
想到这里,连忙开口道:“张君瑞乃洛阳第一大才子,请都请不来,你咋能让他就这么走了呢?”
“法聪,你的责罚为师暂且记下,现在你马上给我到山门外守着,若等来了张相公,就算你将功补过了!”
法聪闻言,连忙点头称是,心中不由大喜:哎哟,这张公子真乃我法聪的贵人啊!
前日赐我银两,如今又帮我脱罪,若不是他,我非得去那静心阁面壁思过不可!
以后若有机会,我一定要好好报答他!
至于师父说的可惜,倒也不尽然。
昨日他也许是有要事缠身,未能到此,今日说啥也该到了,哪位美若天仙的女菩萨早把他魂儿勾住了……
法聪走到山门时,老远就见一折扇纶巾,满面春风的翩翩俏书生乐滋滋的拾阶而来,顿时眼前一亮,连忙上前,双手合十道:“张相公早!”
张君瑞手捏袖箭书信,正想偷偷的溜到大雄宝殿前的月亮门处,射崔莺莺所住绣楼的花窗,飞箭传情,突见有人前来,不由心中警觉,忙不迭将书信袖箭藏起,就想躲闪。
一看来人是法聪小和尚,这才心下稍定,连忙双手抱拳道:“法聪小师父早!”
见法聪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自己,一脸神秘的傻笑,顿时想起自己光顾看美人,跌落池塘的情形,不由脸色一红,没话找话道:“今日法本长老可在寺内?”
法聪闻言,这才从喜悦中惊醒,连忙双手合十道:“说来真巧,今日小僧就是奉了师父之命,特地来山门等候相公的。”
张君瑞闻言,心中不由一喜,心道:老方丈若在,我那借厢的事,应该有眉目。
不过,最好有人在一旁帮衬,几率会更大一些……
想到这里,连忙拱手道:“小生来访,怎敢劳烦长老惦念!”
法聪闻言,一本正经的说道:“凡是贵客登门,师父都会差人来山门等候,像相公这样的大贵人,师父还要亲自出来迎接哩!”
“相公稍后,小僧这就去禀报师父!”
说着转身就要往回走。
张君瑞见状,连忙一把拉住法聪道:“小师父且慢,正好有件事,小生要与你商量一番,不知道能不能行?”
法聪闻言,不由一惊:“与我商量?”
“相公有什么吩咐,但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