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君瑞自从晚上和莺莺小姐隔墙唱和之后,躺在西厢床上,辗转反侧,长吁短叹,捶枕拍床,一夜未眠,心里想:昨夜性急吓走了莺莺小姐,今夜她恐怕是不会来了!
现在看来,只有一个机会,那就是从明天开始办的三天追孝法事道场了!
但是也不知道莺莺小姐什么时候才去上香呢……
明天是十五庙会,普救寺来上香的善男信女肯定很多,她若是怕人多不肯来,我这最后一个机会,怕不是也要泡汤?
唉,这左也不是,右也不能,真是愁死人了……
张君瑞就这样胡思乱想,不觉已是凌晨,他扭头望向窗外,发现窗棱上已亮白,这才两眼一闭,顿觉浑身困乏,就欲睡上一会儿。
就在他将睡未睡之时,法聪小师父却一脸微笑,兴冲冲的来找他了。
此刻的法聪,一来是想问问张君瑞去不去上香,二来也是想知道昨夜张君瑞隔墙唱和的收获如何。
就见他摇头晃脑,一脸兴奋的来到西厢,伸手推开房门,就见张君瑞斜躺在床榻上,连衣服都没脱,顿时心下好奇,蹑手蹑脚的走到紫檀木床榻前,压低了声音喊道:“张相公,张相公,醒醒,快醒醒!”
张君瑞因为一整晚的辗转反侧,也是乏累的很,此刻刚刚半梦半醒,一只脚踏入周公殿,脑海中昨夜隔墙唱和的情景还未完全消退,朦胧中感觉有人唤他,顿时浑身一颤:“啊哟,莺莺啊,你终于肯来见我了,你倘若再不来,小生我可怎么活呀?”
一边说着梦话,一边一把攥住了法聪的小手,另一只手居然鬼使神差的抚上了法聪圆滚滚的小秃头,也不知他梦里,到底是在抚摸莺莺小姐的那个部位……
法聪被他没来由的一通抚摸,刹时吓了一大跳,连忙拨开张君瑞双手,提高了声音叫道:“张相公,相公,你快醒醒!”
张君瑞朦胧中听见有人叫他,努力的睁开眼睛一看,见是自己的好朋友法聪,于是睡眼惺忪的问道:“啊哟,小师父,你这大清早的大喊大叫,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法聪见张君瑞双目通红,眼角布满血丝,不由替他担忧起来,关切问道:“张相公,你不会是生病了吧?”
张君瑞缓缓坐起身来道:“没有生病啊?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法聪闻言,顿时心中了然,连忙笑着问道:“相公,你昨晚是不是去花墙边熬夜去了?”
“那活观音出来拜月没有?”
张君瑞闻言,心中一沉,一脸失落的答道:“来了……”
法聪闻言,不由眼前一亮,兴致勃勃的问道:“咋样?有没有什么进展?”
张君瑞一脸伤感:“有…但也没有!”
法聪见他一脸失落,吞吞吐吐,不由眉头一皱,愈发好奇:“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张君瑞闻言,不由长叹一声,望向窗外,轻声说道:“来是来了,却被小生我给吓跑了!”
法聪小和尚一听‘吓跑了’三个字,顿时心中担忧起来:哎哟,莫非张相公相思成灾,一个没收住,对莺莺小姐有什么过分的举动,才将莺莺小姐给吓跑了?
如果她心中怨怼,将此事告诉了老夫人,老夫人再追查此事,那麻烦可就大了!
我还是问问清楚的好,以免惹火上身,于是开口问道:“相公啊,你是咋样将莺莺小姐给吓跑的?”
张君瑞见法聪一脸急切,心想他这些天来对自己照拂有加,也算是知己好友了,于是也不再隐瞒,将昨夜如何趴墙头,莺莺小姐如何带红娘来烧香拜月,自己如何隔墙吟诗做赋,莺莺小姐又如何应答赋诗,自己又是如何探身欲越过墙头,却被红娘和小姐发现,两人顿时被吓跑了的事情,一五一十,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
法聪仔细一听,一颗悬着的心顿时落了地,冲张君瑞神秘一笑说道:“昨日虽进展不大,相公却也不必伤感,眼下就有一个见面的机会哩!”
张君瑞一听,不由精神大振,连忙问道:“当真?”
“小师父快快讲来!”
法聪搬个鼓凳过来,坐在张君瑞对面,淡淡一笑道:“相公莫不是忘了,前些日子红娘去师父处问询崔相国法事开坛时辰,相公也花了整整五十两银子附设一坛追孝双亲,在法事道场上,相公不就可以见到莺莺小姐了么?”
张君瑞闻言,不由一脸失落:“好我的法聪小师父哩,我也想在法事道场上,见到莺莺小姐,但如今庙会将近,人员混杂,就怕她不肯来哩!”
法聪四下打量了一番,一脸神秘的说道:“张相公,你侧耳过来,我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张君瑞一听法聪说有好消息,顿时脸色一喜,一夜无眠的困乏都瞬间烟消云散,连忙侧耳道:“小师父快说,君瑞我洗耳恭听!”
法聪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师父已将开坛日期,改到了今日,十六日功德圆满,当天老夫人和小姐会准时出来上香,相公可千万别错过了!”
法聪说的如此信誓旦旦,却反而让张君瑞怀疑起来:“小师父,这消息可靠吗?”
“你可别忘了,我也是此次法事的一份子,法本长老为何却不差人告诉我改日期的事情呢?”
“万一咱们弄错了时辰,万一莺莺小姐根本就不来上香,万一……”
法聪见状,不由噗呲一声笑了:“哈哈,相公你好天真,好可爱哟!”
“哪来那么多的万一?你也不好好想想,我可是师父的关门弟子,改日期的事情他别人不告诉,却怎么能瞒得了我?”
张君瑞闻言,心下稍定,又不由开口问道:“虽然咱们知道日期改了,但莺莺小姐到底哪天出来,你怎么能够确定?”
法聪闻言,嘿嘿一笑说道:“我当然能够确定了,法事安排表单上写着呢!”
张君瑞闻言,不由眼前一亮,刹那精神抖擞的走下地来,朝着法聪小和尚一躬到地,连声说道:“啊哟,这可真是太好了!”
“小师父大恩大德,恩同再造,等相公我与莺莺小姐事成之后,定要好好感谢你一番!”
法聪闻言,淡淡一笑说道:“哈哈,相公太客气了!”
“法聪我一不吃荤,二不娶妻,相公给我再多钱也没用。相公你对法聪的重谢,就算法聪我送给相公和莺莺小姐的贺礼吧!”
“但愿这天下的有情人,都成了眷属!”
说完,冲张君瑞双手合十,作了一揖,缓缓转身,安安静静的走了出去。
只留下满脸感激的张君瑞,愣在原地,半天都没有挪动脚步。
法聪小和尚最后那句话,就仿佛一道亮白的闪电,霎时击中了他的灵魂,让他许久懵懂不清的脑袋,瞬间想起了许多过往,甚至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