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君瑞抬头一看,就见一张吊梢眉的白皙瓜子脸,望着自己直笑,这才看清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老夫人新招的丫鬟秋菊,不由陪着笑脸问道:“啊哟,贵客呀!”
“秋菊姐姐这么急匆匆的前来,到底有何吩咐?”
秋菊见张君瑞一脸憨笑,根本不像旁人说的那般诡计多端,不由调笑道:“切,听张相公这语气,若是没有事,我就不能过来瞧瞧?”
张君瑞闻言不由一愣,心道:好泼辣的女子啊,一点也不比红娘差分毫,都说古代女子羞涩,不敢轻易见男人,看来都是谣传啊!
而且模样也长得漂亮,该瘦的地方瘦,该肥的地方肥,若我家莺莺打一百分,这秋菊怎么着也能打个八十。
看来我听老夫人的话搬到这西厢书院,真的是身入福地难自弃啊!
于是一边招呼琴童上茶,一边咪了眼笑着答道:“秋菊姐姐哪里话,你可是老夫人的贴身丫鬟,我初来乍到,还盼望着你能多提点哩,哪有拒之门外的道理!”
说着从琴童手里接过泡好的铁观音,笑着说道:“姐姐请喝茶!”
秋菊本想着捉弄一番新来的准姑爷,却没想到张君瑞根本就不上当,不由摆手道:“啊哟,相公这茶我可不敢喝,还是留给老夫人吧!”
“虽然相公恭敬待我,但我也断然不会告诉相公,稍后老夫人要带欢郎过来,一是恭贺相公乔迁之喜,二来让欢郎拜相公为师的!”
“拜师?”
张君瑞闻言,不由眉头一皱,心中开始不踏实起来。
“是啊,拜师!”
秋菊笑道。
“我也断然不会告诉相公,奴婢昨夜路过老夫人卧房,就听老夫人在小声谋划:若那书生肯收了欢郎,以后就是欢郎的老师,在辈分上自然是高了一层,和老身是平辈,如此一来,也就不知不觉的和莺莺成了兄妹,那么这婚事,差不多也就能赖掉了!”
说完,也不等张君瑞言语,神秘一笑,一闪身出了书屋,扭着小细腰哒哒哒的走了。
张君瑞闻言,就仿佛是被人当头敲了一闷棍,整个人仿佛被冻住了一般,立在那里,很久都没有出声。
琴童见状,却不由笑道:“这秋菊真是个傻丫头,嘴上说不告诉相公,却一股脑该说不该说的,都竹筒倒豆子般说了!”
张君瑞闻言,不由怒斥道:“狗才,你才傻哩!”
“你好好想想,老夫人乃是长辈,长辈拜访晚辈,还需要专门的派个人来传话吗?”
琴童闻言,不由两眼放光的抬起小脑袋,一脸迟疑的道:“啊哟,这丫头原来是故意来放水哩!”
“老夫人这种恶毒的做法,居然连身边人都看不下去了,真是个老巫婆,看我琴童不过去挠她老脸!”
说着挽起袖子就要往外走,却被张君瑞一把抓住,如抓小鸡一般提溜了回来:“你个狗才,我早就跟你说过,越是这个时候,越需要冷静,你难道忘了?”
琴童一脸不忿的说道:“啊哟,好我的相公哩,现在人家都拿咱们当猴耍了,我如何能冷静哩?”
张君瑞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莫急,我自有办法!”
“既然她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咱们这就来个将计就计……”
两人交头接耳商议一番,于是又开始忙活了,整理桌椅,打扫厅堂院落,整列书籍笔墨,恨不能将这小小的西厢书院,都彻底的修葺一番。
两人刚刚收拾停当,连汗都没来得及擦,就见门口人影闪动,老夫人一身华贵米黄色回纹百褶裙,手持佛珠,眉目带笑,带着一脸稚气的欢郎便走了进来。
张君瑞连忙躬身行礼,旋即一脸淡然,不露声色的将两人接进了堂屋,分宾主坐了,琴童一脸不情不愿的上了茶,然后垂手立在张君瑞身后,就想看看老夫人如何表演。
老夫人端起茶碗,轻轻呷了一口清茶,回头笑盈盈的望向张君瑞道:“张先生,这西厢书院住着还习惯否?”
“老身照顾不周,还请先生见谅!”
张君瑞淡淡一笑道:“老夫人客气了,多亏老夫人关怀,小生方能寻得如此清幽雅静之所,小生不胜感激!”
老夫人闻言,又呷了一口茶道:“先生觉得雅静,老身也心安了,你是我崔家的恩人,理当照应的。”
说完,却又没话了,开始不住的喝起茶来。
张君瑞看在眼里,不由笑着说道:“老夫人今日光临寒舍,莫不是有什么事情?”
老夫人正在暗暗筹谋,突闻张君瑞这般问,不由脸上一喜,放下茶碗,双目一亮道:“先生,老身这里还真有一事,要先生帮忙,不知道先生能否答应?”
张君瑞淡淡一笑,轻摇折扇道:“老夫人您是长辈,有事尽管吩咐便是,只要小生能够做到的,自然义不容辞。”
老夫人闻言,彻底放下心来,朗声说道:“小儿欢郎,如今七岁了,天资聪慧,却因家门变故,久失师教。老身看先生一表人才,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就想着花重金拜先生为师,教授小儿学问,还望先生莫要推辞!”
张君瑞听了,不由心中发笑:好啊,你这老巫婆,还真如秋香说的,要给我设圈套,让欢郎做了我弟子,图谋赖掉婚事?
你越是这样,我就越不能让你如愿,气死你!
于是站起身来,双手抱拳道:“回禀老夫人,小生才疏学浅,哪有资格做令公子的老师,若是别的事还好,这件事小生是万万不能答应的,以免误人子弟!”
老夫人闻言,不由一愣,旋即脸色恢复了平静,粉脸上努力挤出一丝笑容道:“先生太谦虚了!”
“你连半万贼兵都可以退得,哪里就教不了一个小小毛孩?”
“欢郎,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快过来拜师!”
欢郎闻言,立刻木偶一般从旁拿来一蒲团,不管三七二十一,便跪在张君瑞身前,咣咣的磕起头来。
张君瑞见状,不由一惊,心道:啊哟,这老巫婆还真是心狠,这是要霸王硬上弓啊?
我都说不行了,咋还能这么没脸没皮的硬拜哩?
这我可断然不能接受!
我和欢郎乃平辈,即便是教,也只能做不挂名的老师,断然不能乱了辈分!
于是连忙将琴童拉到身前,将自己挡在身后,这才缓缓起身,走到一旁道:“老夫人,小生是万万不能受公子如此大礼!”
“至于他的学业,小生自当尽心竭力辅导,但师父的名分,小生是断然不能接受的!”
老夫人见张君瑞根本不上钩,心中也不由担忧起来,心想:看来此事还要慢慢来,若是我逼得太紧,恐怕这赖婚的计谋,就要露馅了!
这书生一脸憨相,却足智多谋,我倒是疏忽了这一茬!
为今之计,只有从长计议了。
于是轻叹一声说道:“既然先生执意退让,那就认作哥哥吧!”
“欢郎,赶紧拜见你的亲哥哥!”
欢郎闻言,转身向着张君瑞又要拜,张君瑞却一把将他扶了起来:“什么哥哥不哥哥的,既然是莺莺的弟弟,咱们就是一家人,不用这么多繁文缛节的!”
老夫人闻言,不由眉头一皱,蓦然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