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见状急了,连忙将红娘一把拉住道:“啊哟,我和你开玩笑呢,你咋还当真了呢?”
红娘正色道:“小姐啊,你这玩笑开的也太大了,红娘我可胆小,玩不了这种刺激!”
莺莺小姐闻言,一脸歉意的拉住红娘小手说道:“红娘啊,你想那张相公,虽然我崔家亏待了他,与我只有了兄妹的名分,哪里还会有其他。幸亏你嘴严,如果这事让别人知道了,那还得了?”
红娘闻言,瞪了她一眼道:“啊哟,我的小姐啊,你还装呢?你和老夫人将那可怜的张秀才弄得七死八活的,你还要让他怎么样?”
莺莺小姐闻言,不由一脸担忧道:“他怎么个七死八活法?你快快讲来!”
红娘闻言道:“小姐啊,你就别再问了,你怕别人知道了嘲讽你,说什么如果老夫人知道了,你我都会受罚。其实正是小姐你怂恿他入了坑,你却撤掉了绳索在一旁看戏,你既然都这样做了,还问他做什么?”
莺莺小姐闻言,换了一副哀求的表情道:“啊哟,好红娘哩,你就给我说说吧,他到底怎样了?”
红娘闻言道:“唉,好吧,看在张相公的面子上,我就讲给你听吧!”
“我奉了你的命去探望张相公,一看到他,真是将我吓了一大跳。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只是数日不见,他居然变成那副模样了!”
莺莺小姐一听,心中更急了:“啊!他…他变什么样子了?”
红娘见莺莺小姐一脸焦急,于是说道:“我从花窗外看了一眼,就见他瘫卧在病床上,瘦骨嶙峋,神思倦怠,脸色憔悴,瘦得就仿佛风都能吹倒一般,实在看着可怜。”
莺莺小姐一颗心脏吓得咚咚咚直跳,连忙问道:“他是咋得病的?”
红娘缓缓开口道:“我也是这么问他的,他告诉我,自从佛殿许婚被老夫人赖掉后,便终日茶不思饭不想,也懒得动弹,每天都从天亮坐到黄昏,两眼直勾勾的望着绣楼的方向,心中悲悲戚戚,总是难以忘掉你的身影。”
莺莺小姐闻言,心疼的直掉眼泪:“啊哟,他为何不去告知娘亲,让府里去为他请个好大夫瞧瞧病呢?”
红娘闻言道:“我也这样问了,张相公说他得的这个病,求医问药是没有用的。”
莺莺小姐闻言,不由皱眉道:“那他要什么样的药,才能治好他的病呢?”
红娘闻言,神秘一笑道:“张相公说,他的这个病啊,如果想要治好,别无他法,除非是运动运动,出几身风流汗,方可痊愈!”
莺莺小姐闻言,不由止住了哭,俏脸上刹时涌起一抹红晕,连忙扭过头去,一脸难为情的说道:“呸!你个小贱人,咋啥都往外说哩!”
“你快去将文房四宝取来,我这就给他写回信,好好劝一劝他,让他下次不可以这样了。”
红娘闻言,不由心中一喜:啊哟,这回好了,小姐终于肯写回信了!
不过,看她的神情态度,听她的口气,到底说的是真是假,还真说不定。
你说他喜欢张相公吧,为何见了来信要大发脾气,难道,这发脾气是假装的?
但你说她不喜欢张相公吧,好像也不是!
这不,一听到他病了,就急的掉眼泪,神色都变了。
小姐这种一会儿真一会儿假的表现,让红娘我帮忙也不是,不帮忙也不是,真是好为难哟!
算了,且看小姐她怎么写回信吧!
红娘想到这里,于是去将文房四宝取了过来,在宝砚中注入清水,然后开始小心的磨墨。
莺莺小姐拿起一支翠玉管的长锋小楷羊毫,握在小手中,不由思索起来:这回信该如何写呢?
从张郎的信中看得出,这西厢之约,我是不能不去的,和张郎巫山雨云,颠鸾倒凤,这滋味一定很爽!
但这种事情,羞羞答答的,怎么好意思过去呢?
她又一想:是啊,我与张郎本来就是佛殿许婚的夫妻,既然是夫妻,迟早都会有那事的,我又有什么可羞涩的呢?
不过,我是堂堂相府小姐,自己送上门侍奉,岂不是丢了相府的脸?
可娘亲之前赖婚,已然将相府的脸都丢尽了,我这个相府千金,如今也是有名无实,张郎的诗里写道‘虚誉何须奉’,我还在意那些虚名做什么呢?
但即便是这样,这西厢之约也一定要暗地里进行!
想要瞒过娘亲容易,但如果想瞒红娘可就难了。她虽然是我的贴身丫鬟,我与张郎之间的浓情蜜意她也知晓,而且还不辞辛劳的来回奔走,鼎力相助,可这种事情,还是别让她知道的好!
否则我这个当主人的,岂不是要威信扫地?
对,一定要瞒着她!
可这小丫头是个鬼机灵,苍蝇飞过眼前,都能够辨别出公母,瞒她可是不大容易。
不过,她也有个缺点,那就是别的什么都认识,就是不认识字,我只要将回信写的晦涩一些,也许就可以瞒过去了!
莺莺小姐虽然自以为想的周全,但其实也是自作聪明,既然这红娘一个字都不认识,你回信写的晦涩不晦涩,都是一样的,反正她也看不懂。
再说,你只顾着瞒她,西厢那边的张君瑞可是大才子,到时候他读给红娘听,红娘不就全知道了么?
就像张君瑞这封回信,红娘就是事先知道内容的,但莺莺小姐直到现在,还以为红娘蒙在鼓里,啥也不知道哩!
红娘将墨磨好了,但莺莺小姐握着毛笔,对着书桌上的梅花信笺直发呆,一点儿也没有要写的意思。
按道理说,莺莺小姐是京城里有名的大才女,下笔如神,拍马难追,一定是一挥而就。
但现在,却被难住了,别说是信的内容,就连开头的称呼,都难以下笔了。
叫‘夫君’吧,两人还没有成亲,这种叫法肯定不妥。称呼‘相公’吧,这种叫法却太过生分,一点儿也不亲热。叫‘先生’就更见外了。
写‘解元’、‘秀才’、‘殿试’也都不是很妥当。
就是这一个小小的称呼,居然直接难住了莺莺这大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