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朱雀大街,卫国公府上的门房和管家,看着一身道士打扮的李宽,只说了一声:“李宽过府。”
就领着两个军人打扮的人,进了府门。
门房很机灵的,让府门前的侍卫,帮忙牵他们留下的三匹马。
而管家根本就没反应过来,一路跟上去就对了,李宽这么风风火火的来府上,也不是头一回了,但这赵王今天,这身打扮怎么这么奇怪呢?
而这管家一路上,遇见丫鬟就让奉茶、准备饭食,并且,一定得有肉才行,最好是牛肉,最差也得有肥鸡才行。
李宽看着紧跟着自己的管家,也调侃的说道:“很好嘛,我会让师伯给你涨工钱的。”
管家呵呵笑着,没去回答。
而一直被李宽领着的席君买和苏烈二人,就有点奇怪了,这赵王李宽,虽然,是皇子亲王身份,怎么来这卫国公的府上,就跟进自己家一样的。
而且,这丫鬟下人明显都认识他一般,看见他就施礼,尤其是,这位管家,一路的笑脸,并且,安排其他的事,都井井有条的。
席君买明显藏不住话,小声的问李宽,说道:“赵王殿下,我们这冒冒失失的来卫公府上,是不是不太礼貌啊?
应先送上拜帖吧,况且,我们俩头次登门,连点礼物都不曾准备,这失礼之处,让我们以后,怎么好意思见人啊。”
而李宽听到这话,停了下来,转头看着席君买,上下打量他,之后一脸了然的回答道:“席大哥,真没看出来,你这人城府很深啊,你以后混迹朝堂,也定是个八面玲珑之人啊。
你看看苏大哥,他就没这么多讲究,这才是真性情啊。”
而听到这话的苏烈,明显一愣,之后呵呵苦笑道:“赵王殿下,你有所不知啊,以前末将就见过卫公,而且,还是在战场上。
那个时候,末将是在窦建德和刘黑闼手下任职,虽然,现在是李唐天下了,但这也算是污点。
就算我准备礼物,这卫公也未必看得上,所以,末将也就索性没说,嘿嘿。”
苏烈说完,又咧嘴苦笑了一下,这苦笑中,想必是带着些许心酸的。
这下李宽明白了,还是站队的问题,也是出身的问题,席君买初入军中,虽然,累功到了校尉,但处处谨小慎微,生怕得罪人,就别说现在到了“军神”李靖的府上了。
这个现象在唐朝也是常见的,试想一下,后世一个首都军区的、守备部队的小小的营级干部,初次到了国防部部长兼总参谋长的家里,那心中的忐忑,可想而知啊。
而这苏烈是被埋没的人才,他当年,在窦建德和刘黑闼的军中,能是校尉的级别吗?至少是独领一方的大将,可就因为这尴尬的降将出身。
虽然,他归顺了李唐,但也处处被人排挤,这军中是讲资历和阵营的。
你个敌军中的大将,到了我们这边,不得夹着尾巴做人吗?
欺负你,都不无需看黄历,你还得甘心受着,不欺负你,那你就离死不远了。
什么时候能熬出来,那得看你小子的造化了,总之,是且受虐且珍惜的状态。
李宽想了想,然后说道:“礼物嘛,你们没带,我带了,定会让卫公满意的。
况且,这里是我师伯做主,是吧?管家大叔。”
说着,李宽看向身边的管家,而管家一脸尴尬的赔笑,这回答是呢?还是不是呢?
说是,那李靖也许不会收拾他,人家一位国公,怎么会跟自己的管家过不去呢?
可说不是的话,那就得罪了眼前这位,在这府上极为得宠的小爷。
况且,人家是主母心爱的徒儿,故人之子,当成自家孩子一般。
出入府门,都不用通报,并且,一路得吩咐弄最好的吃食和茶点侍候着。
就在这管家一脸便秘的笑容之后,李宽算是放过他了,说道:“行了,领我们去见师伯吧,我都想她了,卫公在府上吗?
对了,有牛肉吗?羊肉有吗?都弄些来,别藏着掖着的,我可是知道厨房在哪的。”
管家如蒙大赦一般,更加殷勤的说道:“这就领殿下去见主母,主母这会儿,在后花园呢,老爷在府上,这会儿应该在书房呢。
肉都备着呢,时刻有最新鲜的,为殿下准备着,牛肉羊肉都有,肥鸡更是挑最肥的,是烤是蒸,都听殿下的。”
李宽则一脸笑眯眯的说道:“嗯,不错,管家大叔你真是太了解我的口味了,呵呵。
你要不是师伯家的管家,我定把你要去给我那新王府做管家了。
有你这沉稳的人在身边,做任何事都透着一股安稳劲儿啊,走,咱们先去后花园吧。”
说着,李宽就领着席君买和苏烈二人,奔后花园走去,而这管家先头心一喜,但最后也心惊的直擦汗,好在自己是在卫公府上,要不去那什么新王府最管家?
王府的管家,可都是内侍出身啊,这管家马上就是两腿之间,呼呼的刮凉风一样。直接退后半步,心想,离这赵王李宽,还是远点为妙啊。
卫国公府后花园的景致很是特别,因为这里完全是属于这里主母红拂女的。
李靖那个拥有儒将风范的典雅花园是前花园,一般是招待朝中同僚,去那里高谈阔论的。
而这后花园,更像是红拂女的私人领地,能来这里的人,今年被红拂女重新规定了,必须是知近的人,而且,都得是特殊身份的人。
一般不超过五个,李宽算一个,但今天李宽将席君买和苏烈领来,这其中蕴含的味道,就很让捉摸不透了。
而临进来的时候,苏烈又小声问了句:“殿下,你说的礼物呢?你也没什么带在身上啊
这会不会被卫公府上的人,看不起啊,末将倒不是说殿下你,关键是我们跟你一起来的,这…唉!”
席君买和苏烈看了半天,除了李宽背后背着的宝剑,他是什么都没带啊,难道将自己的宝剑,当礼物送出去?
李宽耸了耸肩,说道:“礼物就是你们俩啊,我把你们俩送给卫公,这个礼物不错吧!
你们能说自己不好吗?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哈哈哈。”
李宽爽朗的笑声,让后花园里正在忙乎自己事情的红拂女,很是意外。
怎么这臭小子,舍得来看他师伯我了?这都有快一个月没来过了,去哪野了啊?
红拂女并没有因为李宽的到来,就停下自己手上的工作,而是继续忙乎着,而且,像是生气了一般。
而李宽赖皮脸一样的,窜到红拂女身边,撒娇的说道:“我天下第一美貌与武功并重,女侠与英雄化身的师伯大人,徒儿给您行礼了。”
而席君买和苏烈这时候才发现,刚才那王者自信风度的赵王李宽,竟然也有这,这么“贱”的一面,对,就是贱,这么形容很贴切。
尤其是,一身道士打扮,再加上刚才那夸张的语言,就像一个小不正经的,轻佻神棍一般。
苏烈比较耿直,嘴角在不断的抽动,而席君买全程皱着眉头,两人都安静的站在那里,不敢上前去见礼。
而红拂女抬眼看了看李宽,和他身后的两人,没搭李宽的茬,而是继续在忙乎自己手里的东西。
而李宽定睛一看,赞叹了一声,说道:“师伯,您是在改良手弩吗?
这是我那滑轮组吧,您都改到手弩上了,这下面怎么还有续箭槽啊?
这扳机的设计,也很巧妙啊,您真是武器一道的大家啊,开宗立派都可以了
这工部、军器监、将作监都不及您的万一啊,这墨家机关术,在您眼前都是小儿女一般的存在啊。”
李宽又一通马屁,拍得红拂女很舒服,终于放下了手里的活计,她转头看着李宽,她很好奇。
李宽今天的话,比往常多,而且,都是冲着她来的,都是马屁,红拂女是了解自己这个徒儿的,这定是有什么事要求她。
而红拂女拿起手弩,说道:“这也从你那复合弓那里,借鉴的东西放在手弩上。
如果行的话,我就多弄几个,以后靖哥哥和你出征也多个防身的家伙。
就是上弦麻烦,如果能连续上弦,不费劲,配合这续箭槽的话,那就完美了。”
而李宽却喜眉笑眼的说道:“师伯,您这是关心徒儿我多呢,还是关心您那夫君卫公多呢?”
红拂女美艳的挑了挑眉毛,说道:“这话怎讲?你这臭小子,还想跟靖哥哥在我心中,分个高下不成吗?”
李宽自然不是这个意思,他是有意套路这红拂女的,于是他嬉皮笑脸的说道:“徒儿哪敢啊!
徒儿是想跟师伯您做个交易,徒儿看师伯为这小手弩的改良犯愁,正想献一计。
但就怕耗时此事,怠慢了我新结交的两位兄长,而且,这两位兄长,一直都碍于身份,不敢与徒儿平辈论交,这让徒儿很是苦恼啊。
这不,终于想到了点办法,但却身陷这手弩改良一事上,这让徒儿情何以堪啊。
况且,师伯您知道,徒儿我在世上除了您,哪还有什么知近的人啊!
父皇高高在上,被国事所牵绊,兄弟姐妹们不是年龄差距太大,就是成长环境不同。
徒儿这孤零零的一个人,也就能来这师伯府上蹭蹭饭,去找我师父孙真人那里聊聊天,没朋友的日子真是苦啊,您总不能让我去玉虚观,当个清修的道士吧。”
说着,李宽一扁嘴,委屈的样子,真是我见犹怜啊,而红拂女边听边想边跟着悲伤。
本来都进入悲苦的状态了,但猛然一看李宽的这身打扮,她就是伸手拍了拍大脑门儿,打断他的苦情戏。
只见红拂女斜眼看着李宽,撇嘴说道:“不提道士的话,还真被你个臭小子说哭了呢!
瞧你这一身打扮,依我看啊,你就应该去当道士,也别开府选妃了,交什么朋友啊,你当道士就行了呀,轻车熟路嘛。
你这一套套的说辞,说得挺溜的嘛,可以出师去卜卦算命了,连师伯我都给糊弄了呢。
还拿小手弩说事,说吧,我倒要看看,你接下来要说的事,跟这小手弩对等不对等。”
李宽嘿嘿一乐,轻揉着自己的脑门儿,其实根本就不疼,但也得摆出这动作来争取同情分。
之后他虚指席君买和苏烈二人,说道:“师伯啊,徒儿这么久没来府上了,心想总不能不带礼物吧。
这不,这么空前绝后的礼物来了,两个即将冉冉升起的新一代将帅之星。
进可攻、退可守,就看师伯能不能帮忙求得您那夫君,收下这两个徒弟了?
也好让他们二人,在您那夫君门下,全了我们之间的兄弟情谊,也变相的让您和您那夫君一同带徒弟,伉俪情深啊。
只是徒儿我的两位新结识的兄长,门第出身都不高,就怕入不了您夫君的法眼啊。”
而红拂女看了看席君买和苏烈,又看了看李宽,慢慢的说道:“要说靖哥哥的脾气嘛,收徒弟,也得通过他的测试,还得看对不对脾气,他倒不是看中门第出身的人。
况且,我的话嘛,他还是能考虑的,就是不知道,他对于你的推荐,是不是买账了。”
而李宽却一脸献媚的说道:“那就全凭师伯从中说合了,徒儿我就拜托师伯您了,放心,徒儿我推荐的人,能差得了吗?
定会让您那夫君满意的,师伯您就努力的帮忙,敲边鼓就成,徒儿我定会说服您那夫君的。”
话音刚落,一身常服打扮,并且,一脸怒气的李靖也走进了后花园,而且,他还怒视李宽,说道:“如果老夫不答应呢?你待怎样?”
李宽完全没注意到,他的说辞当中,不断的从卫公就不知不觉间,过渡到了师伯的夫君,这也是李靖最为不喜的。
而且,还好巧不巧的,被李靖听到了,而李宽这时候,也只好充当个傻愣愣的乖孩子。
他一把将心思,用到了红拂女手弩的图纸上,只见他刷刷几笔,就画出后世步枪枪栓的造型来,还顺便将杠杆挂弦,也画了出来。
并且,一个箭头指向了手弩中心尾翼的部分,同时还在旁注解了,每次挂弦的小滑膛钩儿。
而那滑膛钩儿,还能将底部连带续箭槽中的小弩箭,拉动到弓弦上。
这个小图纸就算他为红拂女制作的小方案了,实践制作都让他这对武器痴迷的师伯,自己去接着研发了。
而李宽邀功一般的,将这图纸往红拂女面前一递,这事基本就算成功一半儿了。
而完成这一切的李宽,还很挑衅的看着刚刚走进后花园的李靖,这空气中都凝结了双方,那不善意的互相厌恶之色,这让在场的人,都暗自擦了一把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