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朱雀大街,卫国公府,后花园,席君买和苏烈二人,从来没想到,初次见面的赵王李宽,就能为他们兄弟俩奔走,甚至求到了大唐“军神”李靖的门下了。
尤其是,看着那应该不怒自威的李宽,竟然像“小奶狗”一般的,在红拂女身边献媚,只求得对方答应,帮忙说合拜师的事情。
况且,李宽一再坚持,要跟他们俩平辈论交,并且,一口一个的兄长,叫得那叫一个亲切,那叫一个真诚,这让他们两人,怎么能不为之而感动。
席君买一介武夫,虽然,有大志向,但也只保留着一身勇武,求人的事,他是没干过,那一股臭脾气上来,怎么能够低三下四的求人呢?
最多也就是,对军人这个职业的一份热忱,让他得以报效国家,无怨无悔。
但有人的地方,就要讲究个人情世故,中国无论哪朝哪代,都是讲人情的社会。
你不会迎合上官,你不懂人情往来,那你就是个榆木疙瘩,说句不好听的,吃狗拉的便便,轮到你这里,都不是热乎的。
而苏烈的身份,就决定他想出人头地,真的很难,现在基本属于自我放弃的状态了,敌将归顺的烙印,不光在他身上,更在他心里,无法抹去。
何况,他曾经效忠的人,是李唐最为讨厌的两位,爱屋及乌,“恨猪及苏”。
你再努力,你的起点跟别人都不一样,你得付出别人几倍或者十几倍的努力,才能在上官的眼里,稍微的有那么点印象而已。
你哪有奥尼尔尉迟恭大叔,那么好的运气啊。还好你们俩,赶上了大咧咧的程咬金,做最高长官,但程咬金毕竟能力有限,想提拔你们,论资排辈是大前提。
你俩在这堆根儿红苗儿正的李唐死忠臣子面前,慢慢就是都等成老豆角子了。
也很难让人发现啊,这不,机会算是从天而降了,遇见了李宽这个家伙。
这也算是你们俩命里有个贵人,现在入得卫国公府,就看此番的造化了。
李宽听到刚刚进后花园,就言语不善的李靖的话,就很是不爽,李宽感觉,这就是双鱼座碰上金牛座,死顶的两位。
臭脾气遇见犟种,各种不服,碰上了不屑一顾,倔老头的更年期,撞上了熊孩子的青春叛逆,没办法,每次只有吃饭的时候,算是能缓解一下而已。
要不怎么李宽一进府门,这管家就安排饭食呢,习惯了,提前预备没错。
而且,一般吵闹过后,饭量也都大了许多,尤其是,这一老一小,中间还有个当家主母,充当和事佬。
李宽看了看怒视他的李靖,根本没理睬,而是继续献媚的对红拂女说道:“师伯,您先打个前站吧,之后徒儿自然会跟上您的节奏的。”
而红拂女看了看,这两位针尖对麦芒的,而且,是自己最在乎的两个人。
没办法,只好出杀手锏了,于是只见红拂女站起身来,冲着管家说道:“管家,随我去厨房,那里比较适合我们这样的人。”
之后,红拂女轻轻拿起李宽刚才画制的手弩改良图纸,摆出一副美美的样子,还顺便瞄了李宽和李靖这对冤家。
意思很明显,不许闹出格,控制在一定范围之内就好,眼神的警告很到位,估计也都接受到了。
连管家都长出一口气,马上屁颠屁颠的,跟着红拂女去了厨房。
而红拂女路过李靖身边的时候,说道:“他内功已成,谈不拢,也别开打,我的后花园是练功的,养花草的,别给我弄乱了。”
而李靖看着,那前几次被李宽打坏练功桩,都没来得及修复。
那前几次李宽在这里乱练功,糟蹋的花草,现在就剩下空空的花盆了,还有一堆堆的。
在墙根儿底下安静的,做只装花土的花盆,即将等候回归刚买来时候的状态,李靖的嘴角就直抽抽。
那一张臭脸,还不敢跟红拂女去掰扯这些,这护犊子都护成这样了,还要老夫说什么?
自从这李宽出现,他李靖的地位,在红拂女这里就完全下滑了。
以前他地位不高,是因为爱情,现在更加完蛋,因为李宽这臭小子。
现在连花盆和练功场,都拿出来为李宽挡事儿,李靖长出一口气,不断调整自己被气哆嗦的状态。
他慢慢的走到了花园凉亭边上的一组石凳边,端坐好,悠悠的问道:“赵王、咳咳,李道长来老夫府上何故啊?
可是来作法事的?降妖除魔?展示武功?还是只来给夫人请安啊?”
李靖习惯性的,称呼李宽为赵王,这也是有意的拉远他的与李宽的私交,他怕朝中有人,拿他们走得近做文章。
他本来就被皇帝陛下所猜忌,功劳太高有的时候,实在是让人无法把握这尺度。
但他有看见李宽这身道士打扮,皱着眉头,心想,不伦不类的。
表情轻佻,言语浮躁,哼,臭小子一个,用道士的称呼,先臭臭他。
李宽晃晃悠悠的,也端坐在李靖的对面,完全没有晚辈的觉悟,先一个道家的稽首礼,再一脸得意的说道:“呦,卫公这个称呼,晚辈很是喜欢啊。
赵王李道长,这个称呼很特别嘛,以后晚辈行走江湖时,就用这个名号了,多谢卫公赐名。
晚辈来此,也是想念师伯,过来看望一下。此间,不作法,不降妖,不除魔。顺便嘛,送卫公两样礼物。”
这下子,把李靖说乐了,他一脸好奇的问道:“不知李道长来此,想送老夫什么礼物啊?
黄白之物,还是名人字画,古董瓷器,不会是你背后的宝剑吧?
老夫倒是对这武器,更加感兴趣一些,真是新鲜,赵王殿下送老夫礼物,真是受宠若惊啊,呵呵。”
李宽一听这老头不阴不阳的说话,就冲动得想上去拔掉他的胡子。
这种想法,不是一天两天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付之于行动。
但李宽还是压抑了自己的心情,强忍着心中的小愤怒,坚持着优雅的微笑说道:“卫公就算求得武器,也是送给师伯。
晚辈能傻到盛你的人情,要送的话,晚辈我自己亲自送给师伯就好。
假卫公之手,划不来,卫公一向冰雪聪明,怎么这次没猜到呢?”
冰雪聪明?这话一出,席君买和苏烈二人,都听不下去了,都转过身去,暗暗的乐,但都捂着嘴,导致身体一颤一颤的。
而李靖却一脸狰狞的表情,怒指李宽,说道:“臭小子,老夫忍你半天了,你小子从来都是调侃老夫。
老夫今天,就教训你个不知礼教为何物的家伙,就算是上金殿,找陛下评理,老夫也要让陛下知道,他的好儿子,是如何羞辱老夫的。”
李宽没有因为李靖的愤怒,而去再次顶撞他,毕竟,今天是有事求人家,还是放低姿态的好。
于是他就撇嘴说道:“每次都摆出一副要吃人的架势,真不知道是我气你,还是你故意找气生。
如果卫公您能把这份儿气炼成内功,估计早就一气化三清了。
我的话就那么不中听吗?夸你不对,顶着说也不对,怎么都不对,合着我就一个错误的源头,是吧?
还和师伯去争风吃醋,我孝敬师伯,她开心,你就不开心吗?
搞得好像我要抢走师伯一样,哪次给师伯带礼物,没你的份儿,这在我们小辈儿面前,你也太冲动了吧。
堂堂的李唐国公,气度就那么小吗?再说了,我都不知道这次,又什么地方得罪你了,还要求你办事呢,不帮忙我就不走了。
反正你府上的吃食,还算不错,一会我就让管家给我收拾个房间,我就在这里长住了。
顺便天天研习武功,正巧内功涌动了,也好为以后成为高手打好基础,师伯一定乐见其成的。”
李靖一听,啊?这妖孽要在这里长住?这怎么得了啊,本来就烦他,还在这里,天天在你眼前晃悠。
本来第一次见面,就在武功上吃了这小子的闷亏,之后就一直不爽,不行,坚决不能让这小子住下来。
求我办事,行啊,办完你小子给我,土豆搬家,不对,李靖没见过土豆呢,那东西还在美洲大陆的,反正就是各种滚球子,不许在老夫府上撒野。
正在李靖想问李宽到底有什么事求他的时候,红拂女一副高贵优雅的样子,走了过来,说道:“行了,你们俩也别到一起就掐。
都去吃饭吧,正好也让宽儿介绍一下,他带来的新朋友。
对了,宽儿,你不说有礼物送给夫君吗?这次师伯可不眼气,到底是什么啊?”
李宽则是笑眯眯的,拉过席君买和苏烈二人,正式的介绍他们的身份,之后说道:“他们二人,就是我为卫公选的礼物。
刚才没说到这里,卫公就好似生气一般,还好有师伯在,要不没准我就被打了呢。
可我一想,还得尊重卫公那为人师表的内心啊,这不,这样优秀的军方后起之秀,正适合给卫公送、啊不,应该是传承衣钵。
没事帮卫公撰写个兵法什么的,孔子那么多的徒弟记录他的言行,最后成为《论语》。
卫公是兵法一道的大家,没个徒儿怎么行呢?这要是说出去,不得被人笑话喽?师伯,您说是吧。”
李靖倒没有托大,只是指着席君买和苏烈问道:“两位小将军,真的想拜入老夫门下吗?”
只见席君买和苏烈二人,立马跪拜下来,席君买激动得都不知道说什么了,言语错乱,末将末将的半天,也说出个子午卯酉来。
最后还是苏烈镇定的说道:“能得卫公传承万一,也不枉末将,这人世间走这一遭。
排兵布阵,末将是见识过卫公当年的风采的,想必兵法一道,卫公更是擅长。
末将不想,只当个冲锋陷阵的勇夫,更想能像卫公这样的,军界第一人学习战阵之法,将来也好建功立业,能成就被卫公教诲的一番美名。”
而席君买调整了半天,也说道:“此生能学得卫公兵法,定会将我李唐河山固保万年。
定能在沙场御敌之全胜,能学得一身本领,又何惜这一腔热血,一颗头颅呢?”
而李靖点头的同时,也转眼看着李宽说道:“这二人真如你所说,是头次见到?
你怎么就能确定,他们适合学习老夫的兵法呢?”
李宽这时候感觉,也应该来点实际的干货了,要不真镇不住这倔老头,于是他就郑重的说道:“李卫公于我李唐帝国。
犹如那:倾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而他们二人,正是这柱石底部基石万千当中的一块,更是那桥梁之下的桥墩一般。
卫公现在身体康健,再为我李唐帝国征战二十年,没有问题,但二十年之后呢?
也许连您最看好的那李绩将军,都已在您现在的年龄之上了吧。
更何况,独木不成林,中生代的将领,如果现在不培养的话,等到用的时候,选谁不选谁的,终究会产生断代的一些麻烦。
如果现在,挑上军中佼佼者,悉心来培养的话,那这就犹如一颗星星之火,等到它可以燎原的时候,那卫公这时候传承下来的兵法,就是那薪火中最旺的一根啊。
我们今天看《孙子兵法》等书籍的时候,都只能去猜想,但如果卫公现在就言传身教的话,那以后他们二人,就是活兵法,他们再传下去呢?
卫公,流传于世固然好,但也要有人去懂才好,真正懂兵法,懂作战的人,那才是属于战场的。
况且,马上就起战事了,我们不光是能纸上谈兵,我们是要去实践的啊。”
李宽的一番话,不断的在被李靖反复思考着,身边的几人都没去打扰他。
连管家想提醒宴席备好了,都被李宽拉到一边去了,最后李靖深呼吸了一下。
看着在场的人,最后将眼光停在李宽的身上,说道:“想让收他们做徒弟,也不是不行,但老夫有个要求。”
李宽一听有门儿,你要什么,我给你弄什么,只要不是添置小老婆就行,我也怕师伯啊。
于是李宽就小心的问道:“有要求,您就提,但凡您提,但凡晚辈能做到。
其实我们做晚辈的,无论您提出什么,都会去尽量满足,有条件、要满足,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去满足,如何呀?”
李靖看李宽的态度,还算谦卑,于是他就慢慢的靠近李宽,说道:“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以后,把什么‘师伯的夫君等一类的话’闭了,别说。”
李宽一听,啊?就这要求啊,行啊。
于是李宽就郑重其事的,深深一礼,说道:“多谢李卫公深明大义,李宽在此谢过李卫公。”
而席君买和苏烈也明白过来,马上磕头见礼。